冽的梅香涌入心肺,随后她满足地喟叹。
虽然今日跑出去的次数多了些,但她每顿都不会冷落白愈一个人用饭。
她伏在白愈肩头,望向一动未动的零嘴:“没吃?”
“没有。”他的声音与自己非常近,陈霜凌甚至能感受到白愈说话时声带的震动。
“好吧。”她说,“先吃正餐,再吃点心,然后我们可以睡觉了。”
她也不知道这闲情逸致哪儿来的,从前在京城,也不是没遇到过算计人的时候,那会儿她当真是步步为营,段绪年不知晓,叶岑潇也不知晓,只有她一个人,险些进了教坊司。算好了活,算不好千刀万剐也不是没可能。
现在不一样,她想,白愈当真是好人,光坐着,不说话,都能抚慰人心。
旁人说白愈这人没意思,陈霜凌倒觉得他最有意思。
“先生。”
“嗯。”
“我好喜欢你。”陈霜凌搂着他,舒服得眼睛都快睁不开。
白愈似乎笑了笑,问:“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想到了就说。”
“好,想说就说。”
她饭后又吃了点东西,才吹了灯上榻,倒也没出去逛逛。
其实府邸景致也不难看,但这时候跑去观赏人家院子,怎么说怎么不对劲。
两个人躺在同一张榻上,老老实实,各睡各的。
“阿霜,你想家吗?”
冷不丁的,白愈忽然出声,声音清清透透,在黑夜里格外分明,但很快又散去,像在一潭死水里注了清溪,不一会儿就融没了。
陈霜凌翻过身,认认真真描摹白愈的眉眼。
“不想。”
她又补充,“先生不要在这么宁静的氛围说这种话呀,好像我们马上要客死他乡了一样,哈哈。”
她也不是很在乎生死的。
白愈轻轻笑着。
“我也不想。京城没什么好挂念的,苏州……也没有。”
他将被子往上掖了一下,确保可以盖住陈霜凌的肩:“好梦。”
“被你的话吓着了,今夜不能好梦,你得唱小曲让我安神。”
白愈转身不理她了。
陈霜凌又把头闷在被子里笑。
*
“大人,她去买地了。”小厮跟了陈霜凌一下午,这会儿看她回府,才从小路上回来,小心翼翼禀报。
此时书房内安神香气缭绕,与木制桌椅散发的淡香相得益彰。
太守刚解决几件事务,颇为劳累,听见这消息,无惊无喜,反而道:“预料之中。”
他将笔搁下,袖侧的案牍记录的,正是关于并州山间香料和土壤问题,黄纸黑字,明明白白。
既能出块坏了的地,也能让那小姑娘吃个记性,他不是一事无成,自然不会被小丫头蒙蔽过去。
买这块地,怎么说都是亏本生意。
翌日,那座山就出事了。
整个山被火焰吞噬殆尽,尸骨焦黑,据下人所言,是昨夜制香时走了水。
陈霜凌不置一词。
她在山头扔火把时,很快就扑灭了,这档子倒是无人生还,若说没有猫腻,绝无可能。
但她贯会做表面功夫,放下茶盏,冲侍女道:“原是如此,倒也凄惨。”
侍女通禀一声,此事就算过去,那些尸体血肉什么的,都跟他们没关系,天下死的人多了去了,被马车碾的、水淹的、上吊的,多惨的都有,听多了,也就麻木了。
她低着头,还是添上一句:“姑娘不要怕,听闻那些人原本是做劫匪勾当的,说不准,正是坏事做得多,遭了天谴。”
“你觉得,做坏事,会遭天谴?”陈霜凌尾音上扬,竟是听不出半分哀切。
侍女不知回什么好了,按理说,会遭天谴没错,从小到大认识的人都这样讲,他们但凡受了委屈,就说,要遭天谴的!但遭不遭,其实也没人说得准。
好在白愈看她为难,先一步解围。
“问心无愧就好,愧怍,就算做天谴罢。”
侍女连连点头称是。
陈霜凌不再问了,却是笑起来。
侍女趁着这时候退出去。
陈霜凌主动找上太守,见他公务积满桌面,似乎一夜未眠。
见她来,笑吟吟放下笔。
“怎么了?”
陈霜凌发觉心黑的人都特别爱笑,除了白愈。
“山被烧了,跟您有关系吗?”她弯唇笑道。
侍奉笔墨的小厮察觉这气氛微微尴尬,料想也是,谁缺了那么多钱心里头能好受?
“没有。”太守说。
他那神色很是认真,似乎真的不知情,陈霜凌也不再说什么,故作轻松地挑眉,说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