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的枝头上立着两只黑鸟,一只瘸,一只哑。
许陈躺在瓷砖上,用每一寸皮肤感受大理石的冰凉,她望着天花板,透过天花板,看到一个女孩躲在宴会的一角看别人觥筹交错,自己吃甜点吃得开心极了。
可笑她曾那样天真,以为自己能一辈子过这样的生活。
许陈闭上眼睛,指尖大理石的触感更加清晰。
人真是奇怪,明明都过去了,还总是揪着不放,明明当时很逃避,却因此记得清晰。
记得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贪婪的眼神 。
记得一个偷偷摸摸给自己送栗子的男孩的眼睛。
怎么会遇到那种奇怪的人。
“不是人奇怪,只是我比较奇怪罢了。”她当时对自己说。
是,她是个没有感觉的怪物。
肉上结了痂,开了花,她对着自己自说自话。
碎碎念,一遍遍,让自己听见。
终于得以入眠。
“我们两个都是怪物!”她疯了一样向他大笑,他也放声大笑,笑到眼泪从眼眶挤出,笑到轮椅晃动。
许陈突然盯住他,收起了表情,转身向房间走去。
她打开镜子,看着镜中的自己。
憔悴损。
没有,没有眼泪。
刚被关在这儿的时候她号啕大哭,边哭边咒骂。慢慢地,就不再哭了,多久没有流出过泪了呢?
她记不清。
她“啪”地合上镜子,重重的向地板砸去。
轮椅上的男人看着她,露出欣赏,惊喜,甚至有些诡异的笑容。
狭长窄小的那对眼睛中迸出一丝精光,转瞬即逝。
“放心,我会让你成为我所有作品中最完美的那一件。”
男人拍拍西装外套,推着轮椅走出门,看起来颇有儒士风度。
许陈在尖叫中醒来。不是噩梦,是过去。
六点半就该到校,可她实在太累了,加上奶奶前天去市里看病,现在还没回来,没人叫她,她一觉睡到了九点。
火急火燎地赶往学校,到那里快十点了,正值大课间。
每个教室窗户都安有防盗窗,她望着那些铁栅栏,有些莫名的难过。
是个艳阳天,防盗窗锁不住太阳,金色照到课桌上,一个少年穿着白衬衫,挽着袖口,挺着脊背,低头不知在写些什么。
阳光跳跃到他的银丝眼镜上,他的睫毛,泛着光。
像心灵感应一般,少年抬头,撞上许陈的眼眸,此刻,光正好映进眼里。
一秒,两秒,三秒……
“砰砰!”
他突然听见了自己的心跳,脸瞬间烫起来,从耳根红到了脖子。他眼神躲闪,低下头来。
许陈不明所以,走进教室四周看了几遍,才犹豫地坐下,试探性地问道:“聂斯年?”
少年耳朵上的潮红还未褪去,立马又爬了上来。
“嗯……嗯……”他低着头,把刚才写的东西掩上。
“帅!”许陈对着他竖大拇指,用力笑。简直就是理想型!说帅太俗,应该是“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许陈想借着拍聂斯年的马屁把笔记借下来。
背书她回家努力就行了,就是少了这几堂课的笔记……
她看看同桌,那孩子正在预习新课,正犹豫要不要打扰时,斜前方的女生递过来几本书。
“笔记!许陈你真好看!我叫容江。”
许陈被她这么直白地夸,很有些不好意思,她用手背蹭蹭脸,说,“你也是,很可爱。”
容江一米六三的个子,瓜子脸,眼睛像山泉一样清澈,一笑,眼睛就弯成了月牙儿,她笑着露出几颗牙齿,白白的,很整齐。
聂斯年有些失望地看了眼早就准备好的笔记,又看看同桌。
许陈身材高挑,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缎面高腰长裙,半高的领子上有一簇白山茶,更添了几分优雅。
长袖的袖口收紧,像花苞,她的手指白嫩细长。
聂斯年突然想到《孔雀东南飞》里一句——
“指如削葱根。”
她的发丝落在写字的手上,微卷,带着点金和棕,有些像之前他给她捧的板栗。
聂斯年低头轻笑。
抄完笔记,许陈递了把糖作为感谢,容江笑得灿烂,说“客气客气!”
友谊就这样开始。
许陈认为容江是个文静和善的女孩,从她那里许陈对学校有个初步的了解。
学校的氛围很好,人文关怀备至。
相比于被囚禁的日子,这里确实是个好地方,如果没有尾随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