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惨叫惊醒了宗主峰上上下下。他们上午刚从小道消息得知大师兄要叛师改道,现在又听到大师兄的惨叫,莫非是被废了修为?
“虞渊,如何?”朱英俊关切地问他。
“多谢师尊”齐禺用手抹掉嘴角残留的淤血,刚刚那声惨叫,是朱英俊替他治疗上次雷劫留下的内伤时所发出的。
“虞渊,你多次擅引天雷。为师担忧,你如此折腾,有损根基。渡劫之事,不急于一时。此次罗泊之行,于你而言也许并非坏事。那孩子危难中得你相救,是她的机缘。如若当年你未随我上山修行,如今这般年纪,也理应为人父母了。你既随我修行,理应无福这膝下之乐。现下却有一子,须得你庇护,此亦为你的机缘。”
朱英俊话音刚落,乌泱泱的一众人便从门后跌了进来。
“师兄,我们方才听到殿内传来一声惨叫,特地前来查看。”朱潇洒讪讪地道。
朱潇洒,朱英俊师弟,诛诛宗青梅外峰峰主,主要负责处理宗主不能处理的宗内外事务。鉴于宗主超强的业务能力,他只能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又因为青梅外峰距离宗主峰不足十米,所以永远跑在吃瓜的第一线。
“你们来的正好,自今日起,齐禺此人便不再是我宗门之人,往后他所言所行,皆与我宗豪无干系。”朱英俊起身拂袖,背对众人。
围上前的师兄妹看着在血污中披散着乱发、低垂着头颅的齐禺,这副丧家之犬的狼狈模样与他们心中天子骄子的大师兄相去甚远。跟在朱潇洒后面的弟子,使劲地拉扯着自家师父的袖子。
至于朱潇洒的徒弟为何齐聚宗主峰。朱英俊继任宗主之位后,本来想收三五六个弟子回来将诛诛宗发扬光大的,但他在新弟子中左挑挑又选选愣是没个合他眼缘的,直至一次下山除妖途中相中了齐禺,连哄带骗将人掳上了宗主峰。事实证明,合眼缘真的很重要,齐禺修行上的天分完全超过了他的预期,以至于他一门心思扑在齐禺身上,也没了再收徒的想法。
而他的师弟朱潇洒,则和他走了完全相反的路子,朱潇洒说如果想抓大鱼,就得广撒网。然后那些慕名前来拜师的新弟子,他来者不拒通通收入青梅外峰,编号从十八排到了一万八。青梅外峰当然养不下这么多人,然后开始向以清冷的宗主峰看齐的各峰,输送师弟妹,实行混养制,美名其曰为了促进各峰间弟子的交流。齐禺入师门是在朱潇洒收了十八位弟子之后,在一万七千九百八十二名弟子之前。
随着朱潇洒的前十八位弟子的相继出走,齐禺便成了众师弟妹中最长的师兄。虽然这个最长的师兄因沉迷于精进修为而鲜少露面,但当他出现在三年一次的猎妖秘境试炼中时,众人都不由欢呼雀跃。每次出现都修为暴涨的齐禺会在秘境中捕获一只又一只鲜活的猎物,封其命门,然后丢给跟在他后头的一个个萝卜头。这些萝卜头就是朱潇洒广撒网抓上来的小鱼,最小的五岁,最大的九岁。懵懂的萝卜头们自幼跟在齐禺身后捡糖吃,一口一个大师兄便毫无顾忌地喊了起来。
“师兄切莫动气,阿渊究竟做错了何事,需要被逐出师门?”朱潇洒耐不住徒弟们的折磨。
“是弟子不孝,渡劫数次无果,耐心全然已被耗尽。决心另觅出路,改修丹修。望师叔体谅。”齐禺完美抢答。
齐禺言毕,大殿一片哗然。
“今诛诛宗弟子齐禺,不忠于其道心,是为不义;其师如父,叛师为不孝。同门如手足,弃之而去,是为不仁。此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绝非我宗门人士,故废去修为,逐出师门。今后亦不得踏入我宗内半步。”等朱潇洒说完这句话时,殿中已是落针可闻。
人群散开,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道路,齐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在众人的注视中拖着沉重的步子狼狈离去。
罗泊本来是一片荒漠,没有山的,齐禺移来了一座山脉。山脉中有一座山,山上种满了火红的枫树,枫林里藏了间没有香火的空庙。
跌落的瓦片碎了一地,庙顶将屋上的横梁压断,门柱成了蚁虫的巢穴,靠着一尊被揭了金身的佛像在风雨里摇摇欲坠。青黑色的藓类爬上泥塑的莲台,雨水将佛陀的顶融化,泥水模糊了佛陀的眉眼,滂沱的大雨顺着泥眼灌注黑蚁的洞穴,黑色的蚂蚁踩着黑色的尸体和着黄褐色的泥水喷涌而出,披在佛陀身上,像一面镂空的黑色袈裟,堆积在佛陀脚下。
他撑着一把竹伞,臂弯的襁褓里躺着一个婴儿,远远地看着它在大雨里倾覆。
此地是一个风水宝地,独独难消受这人间香火。
雨停,厚重的巨幅云墨撑开在空中,遮住一地的颓垣。而这之外,虹光涌现,万里碧空如洗。齐禺立在那片阴影与光的交界线上许久,恍若隔世。直到怀中的婴儿啼哭出声,将他的神思拉回,随即一挥手,一座古朴的楼阁在那片断壁残桓中,凭空闪现。
那楼阁的外形神似他儿时的家,入门便是庭院,院子里绿意盎然。半人高的山羊被栓在一棵冠如华盖的合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