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棋默然,从怀中拿出一个暖炉,又拿了一张银票。
老妇人不接。
“这辈子被太多人害过了。怕了。你走吧。”
传棋道:“这一点钱,不足以能害得了人。只够买几块碳,度过这个冬天。”
那老妇人道:“见到春天又能如何?”
传棋道:“总有一个春天,陈琼的父兄会回来。”
老妇人突然眼睛一亮,又暗淡了下去。
“皇上康健,我如何等得到那天。”
传棋道:“宫中无后,太子无正妃,往后的喜事多了去,如何等不到呢?”
老妇人混浊的眼睛看着传棋,“姑娘,你究竟是何人?”
传棋眼神真挚,“只是一个认识您女儿,希望您能再见到许多个春天的人。”
传棋转身离开。
老妇人没有下床,传棋给她关上那扇吱呀作响的门。
传棋又去了何向明的家,同样是破败的院落,一个孤独的老妇人。
那些被流放的年轻人的家,她全部都走了一圈。
无一例外,都是破败不堪穷困潦倒的家。
只是有些家里的父母兄嫂还在,能做些活,日子过得稍微好了一些。
但是相同的是,这些家里都过得不开心。
曾经拥有再狠狠失去,总是更加令人悲伤的。
走了一圈,看了一圈,传棋心里很是低落。
那些家里说着自己的孩子是冤枉的,是被骗了。
可又能如何呢?
传棋想到她在礼部园中园的日子,那些年轻人才思俱佳,勤奋好学,秉性纯良,只是稍显有些愤世嫉俗,不甘于自己的际遇罢了。
可如今,他们都被流放,以他们耿直的性子,能不能平安回来,都是一个问题。
他们本来以为自己是在为朝廷做事啊!
他们本来以为做得好了,就可以立功了!
可谁知,却成了罪人……
传棋在这白茫茫的天地里走着……他们成了罪人,可她呢?
她也许就要被迫嫁给那个坏蛋罪魁祸首六皇子了。
正垂着头出神,突然身后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姑娘。”
传棋回头,是陈琼的母亲。
她走过去,“伯母。”
老妇人道:“姑娘,你为何要假扮成男人?”
传棋苦笑道:“以前从不觉得女儿家有什么不好,可如今,却真的很烦自己是女儿身,许多事情,由不得自己。”
老妇人道:“我刚才跟了你一路,你是个有情义的姑娘。”
传棋嘴角抿了抿,像是要哭,“情义有何用呢?我无力自保,无力抗争……我可能就要嫁给那个害了你们的人了……”
老妇人一怔,半晌才喃喃道:“你知道是谁骗了向明,骗了琼儿?”
传棋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没有证据。”
老妇人蹒跚转身,“你等我一下。”
传棋等在原地,过了许久,老妇人回来了,手上握着一个用红布包住的物什。
“给你。或许有用。”
传棋接过来,小心地掀开红布,只见里面是一个半圆形状的小铜块。
“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这是琼儿临走前让我保管的,本想等她回来还给她……现在也人也没了……我一直留着,总觉得或许有用,也或许是个祸害……姑娘,你拿走吧。”
传棋心中疑惑,这是她第一次见陈琼的母亲,两人非亲非故,为何要给她此物?难道他们家再也没有可以托付的人吗?
老妇人似乎知道传棋心中所想,道:“这些日子以来,你是唯一一个来看我的。亲戚朋友早就躲得远远的。今年冬天格外冷,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得过去,这东西,我还能给谁呢?”
传棋突然心中很是凄凉,半晌说不出话来。
老妇人早就慢慢地离开了。
传棋手中握着这个铜块,心想,她能去问问它的来历的,只有两人。
一人是齐韵,另一人就是喻言了。
六皇子协管女学馆,若是把此物放在学馆里,始终不安全。
她突然就想到了国子监的暗格。
传棋是记得暗格的机锁如何打开的,而国子监的藏书馆对女学馆的学生是开放的。
只要等到夜深无人之时,她便可以进去藏好此物。
计划周全,她便回女学馆,重新换回了女装,去了国子监藏书馆,一直等到无人之时,悄悄进了暗格,将铜块放好。
馆长已经命人悄悄将传棋的物品收拾一番,等到夜深时,将传棋送上马车,去了京郊一处隐蔽之处。
齐韵让传棋暂时躲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