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半晌，秦玉夜重新牵过露生的手，对老妇人轻声道：“且先随我上马车罢。”
马车辘辘声停在河对岸的小院前，素鸢听到动静赶忙将门打开，上前挑起了锦帘。
待秦玉夜细心将露生牵下后，素鸢见老妇人慢身出来时觉得十分讶异。
她还未反应过来，露生便唤她去将茶点备好。
素鸢应是，不过一刻钟的事件，院内的石桌上便摆好了茶点。
老妇人有些拘谨，视线一直在秦玉夜同露生身上停留。
露生将三人面前的茶盏皆倒满了茶，莞尔让他二人慢慢谈。
她转身正欲离开，秦玉夜唤住了她。
他轻拉过她的臂弯，“没什么是听不得的，一并坐下。”
“殿下。”
老妇人唤秦玉夜一声，而后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频频抹泪，“老奴走时，殿下您还小，定然记不得老奴了，可外头人多眼杂，老奴不敢道出身份，只好……”
她掩面而泣，说到后头，连语声都变小了。
露生闻言有些讶异，但一瞬便将惊讶收于眼底，朝老妇人睇过一方帕子，温声道：“您莫伤了身子。”
老妇人轻颔首，接起帕子道谢，拭过泪情绪方才好些。
“您莫怪老奴，淑妃娘娘薨后，他们同您说老奴在掖庭当掌事姑姑，您来寻老奴时，总有人说老奴不想见您，可事实并非如此。”
言及此，她又激动起来，露生赶忙替她顺了顺背。
“您以为老奴在掖庭，可老奴一睁眼已在南蛮，老奴一生在宫中，哪里受得了南蛮这种蛮荒之地。若非是淑妃娘娘将您托付于我，我便是连活着的勇气都没有。”
言罢她将袖子挽起，见得手臂上尽是密密麻麻的疤痕。
“殿下只瞧见此处，老奴逃出来时，全身尽是伤痕。”
淑妃最后时刻将秦玉夜托付于她，若不是她，秦玉夜这些年又怎会在外避嫌，走遍多地，只为避开朝中斗争。
听她说完，秦玉夜将茶盏放下，启唇道：“顾嬷嬷是宫中老人，侍奉我母妃是尽心尽力，我无不感激，日后便在府中住下，连福如今也在府中。”
露生唤素鸢扶顾嬷嬷到厢房歇下。
瞧着顾嬷嬷的背影，秦玉夜心中万绪千端。
他恨顾嬷嬷抛下他同他母妃二人。
他母妃待她极好，未曾想在他母妃走后，她竟半点伤心都无。
如今虽说开了，带着这么多年都恨意，叫他一下便释怀仍是有些难的。
“顾默默和连福是我母妃的心腹，她不信旁人，除了他二人，我原以为顾嬷嬷当真如此心狠。”秦玉夜轻叹一声。
“如今她回来了便好，若是顾嬷嬷无情无义，也不会因淑妃娘娘的一句话一直寻你，由此瞧来她对淑妃娘娘是忠心的，日后对你亦是，咱们府中正愁缺人呢，皆时换上一批下人，恰好叫顾默默管着。”
露生宽慰他道，她亦学着他的模样，牵过他的手，携他到床沿边坐下。
儿时父皇同母妃总会变着法子逗他开心，后来母妃时常觉着头疼，太医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母妃身子渐渐不适，直到薨后，宫中总是只他同连福两个人。
后来父皇终于来了，依旧是变着法子逗他开心，可他总觉少些什么，渐渐的父皇也不来了，待他长大了些，才独立出宫去。
过往的种种皆浮现在秦玉夜的脑海中。
露生还是头一次瞧见秦玉夜这种情绪，在清醒之际存着与平日不同的愁楚。
她用双手将他一只手握紧，用坚定的眼神同秦玉夜对视着。
似是一种无形的宽慰，让秦玉夜无比心安。
他另一手揽过露生纤细的腰肢，让露生坐在他双腿上，他将头埋到她颈中。
往前的便过去了，如今已然比上一世更好。
露生主动宽慰他，是他从未想过的，拥有此刻他便满足了。
玉颈上存着淡淡的荷花香，他不自觉将她的腰肢搂得更紧，甚至将露生握住的手抽出，将她双肩揽紧。
屋内的灯烛被微风吹动。
秦玉夜在她颈上轻轻落下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