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被推开,无忧撒开脚丫跑过去:“无念师妹,你回来啦!”
无念看了床上那人一眼,见他醒着,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只淡淡应了一声。
“呀!你的手,果然冻的像胡萝卜一样。”无忧像个操心的小老太太,取了水壶,将热水倒进木盆里:“我就知道你手会冻坏的,喏,提前给你烧好了热水,快把手伸进去泡泡。”
无念没拒绝,双手浸在热水里,原本冻僵的手指头慢慢恢复知觉,暖暖的,痒痒的,像有无数只小虫子在啃食自己的指尖。
无忧仰着脸问:“还疼不疼?”
无念不习惯有人关心自己,撇过眼道:“无碍。”
于她而言,死不了的事,都不是什么大事。
无忧并不在意,笑嘻嘻道:“对了,你的情郎醒了,正找你呢!”
“不可胡说,我不认识他。”
无念一个眼刀望过去,黑眸中透着冷意,无忧却像看不懂一样,天真的仰着脸问:“你不认识?那你为什么救他回来?”
无念深吸一口气,双手擦着毛巾,忍着性子随口答:“恰好路过,随手捡的。”
无忧眯着眼睛,一副别以为我小就能骗过我的表情:“那你们怎么睡一个屋?寺里师姐给我说话,男女有别,除非夫妻,否则不可同食同寝。”
无念一时答不上来,并没有人教导过她这些。她从小和师兄同吃同睡,后来大了,她去了邺都,才与师兄分开。
所以,她只能礼貌性地将人“请”出去,好让自己耳根清净清净。
床上传来阵阵咳嗽声,无念走过去,只见男子深拧着眉头,捂着胸口剧烈抖动,本就破烂不堪的中衣又隐隐渗出血迹。
想必剧烈的咳嗽,让伤口再次裂开。无念没有迟疑,直接上手解开衣带,夏弈一愣,条件反射般握住她的手,想要制止她。
一瞬间,四目相对。
夏弈望着她的眼睛,只觉那眼神寂静深沉,如同一汪寒潭,没有一丝涟漪。
“抱歉。”
夏弈察觉到自己的失礼,松开手。
无念手上的动作没停,幽幽开口道:“你的伤口又撕开了,我得重新给你敷上药,若是感染化脓,只怕性命有虞。”
绷带与伤口粘在一起,揭下来时,摧心剥皮般疼痛,也许是忍得太辛苦,夏弈脸色有些潮红,咬着牙关道:“多谢尼师救命之恩。”
“就我无念就行”
无念重新包扎好伤口,又替他系上中衣:“你三天滴水未进,想必也饿了,我去给你煮碗小米粥吧。”
言罢,刚欲转身,却听到床上男子虚弱的声音:“请问……”
夏弈顿了顿:“请问无念尼师,当日为何会出现在南望山脚?”
无念回头望了他一眼,双手合十,不露声色道:“阿弥陀佛,冥冥中一起早已注定,或许你我是有缘之人罢。”
***
妙隐寺东侧的后厨内,无念坐在小火炉前,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火,火舌随风摇曳,炉子里的小米粥也随之翻滚沸腾。
那人最后问的一句,是什么意思?
难道对她已起了疑心?
无念想起将人救回妙隐寺的那晚,住持在屋外对她的叮嘱。
“等他伤痊愈,你就随他去上京吧。”
“切记,要取得他的信任,最好得到他的心,成为他的妻。”
无念在月色下沉吟不语,十八年来,她第一次有些茫然。
她只会杀人,却不知道如何得到一个人的心。
片刻,她垂眸问:“要怎么做呢?”
观心温和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我会暗中助你。”
但是怎么个助法,观心没说,要那男人的心之后,要做些什么,观心也没说,
无念有一种感觉,自己在一步步踏入无边泥潭之中,终有一日会深陷其中,无法抽身。
“哟,我说后院怎么那么多积雪没扫呢,原来人躲在这里偷食啊!”
无念收回思绪,并不看来人,冷冷道:“粥熬好了我就去。”
无明尖着嗓子对观空道:“师叔你看她娇纵成什么样子,喊不动就算了,看都不看咱们一眼,一点礼貌规矩都不懂。”
观空也是气不打一出处来。
当初第一眼看到这丫头,她就喜欢不起来。
桀骜的表情,不屈的眼神,对谁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显得她多么清冷孤傲,与众不同一般。
最让观空不懂的是主持,明明是佛门清净地,却偏偏让她这种妖精一样的女子带发修行。
好在住持并不维护她,这两年观空对她动辄打骂,住持也没多说一句话。
唯一一次出面,便是让那男子在寺里养伤。
主持向来心善,观空也不好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