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恨不得马上扑过去。
雀跃的星眸对上周九安水波不兴的修眸,夏欢微微愣了下,眼里的欢喜收敛了些。他既知她来意,却又要这般再问一遍,就像……
他问的是还想跟他学,又不完全只是在问这个。
而她的答案,他也不在意。
周九安平静无波的谛视,像是一把温柔的利刀,毫无威胁地贴近,又能无声无息间给出致命一击。
夏欢迎着他有些暗色的双眸,不躲不避。
四周的气息流动着,烛影灼灼,她如愿听到周九安答应下来:“我不过问朝堂之事,送你回去这一路上,你可问我。”
夏欢长舒一口气,眉眼弯弯应下来。
好歹是答应了,至于之后的事情,那就之后再考虑。车到山前必有路不是吗?
周九安眼看着面前的少女,在他答应之后,眸里的光彩像朵漂亮的焰火,点亮了整张脸庞。
“回去吧。”他落下一语,起身往书桌旁走去。
这屋不算大,但应有具有。甚至在屏风边上安置了一个小榻,大概是配给守夜的随从休憩所用。
夏欢不想回自己房间,她真的没遇到过这种舞枪弄剑的事情。她快走两步追上周九安,这回是直接拽住了他的外袍:“夫子,我今晚在这里睡可以吗?”她指了指那张小榻。
周九安不喜人近身伺候,他所能做的都自己包揽,自然也没有留人在守夜的习惯。相似的衣袍纠缠,周九安扫了相交的衣袖一眼,把自己的外袍从夏欢手中抽出来,开口:“夏欢,你是帝姬。”
再怎么随性恣意也不应该随手拽外男衣物,开口就是睡在人家房里。
眼前的少女看着自己空了的手心,手指无意识缩了缩,慢慢垂下手臂。她低着头,周九安只能看到她头发乌黑亮丽的发顶。
周九安又开口:“今晚无事了,侍卫会为你守门。”
可是那人是从窗门进来的……
夏欢想反驳,抬眼对上周九安幽深的黑眸,她知道,这件事情已无转机。只能是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夜入四更天,夏欢躺在柔软的被褥里许久,才起了一丝睡意。
来到这边第一个晚上逃命,第二个晚上杀手找上门。看似她抓住了周九安这张保命符,但周九安本身,就是比这两晚的经历还危险的存在。
身体已经疲惫,心神还是不敢松懈下来半分。
意识模糊之际,夏欢好像听见门被轻推开发出来的声响。周九安那句“今晚无事”像是强效定心丸,她下意识相信这个环境的安全。
极轻的脚步声在夏欢的屋内响起,她没注意。
夏欢没有把屋内的烛火全熄了,留了离床边稍远的一盏。周九安看了一眼昏暗的烛火,脚步停在了夏欢榻前。
幽暗的房屋之内,他借着微弱的烛光,看到那张明丽隽秀的脸。世人都认——安乐帝姬,容姿端丽,心有雄才。谁想得到,这样一个才貌双馨的帝姬,连休憩都不敢熄灯?
月光被挡在窗外,屋内唯一的光源只有那一盏灯烛。夏欢大半张脸暴露在昏暗的烛光之中,星眸阖起,浓密的睫毛搭下,投出极淡的阴影;唇上隐有水光,似和烛光呼应着。
周九安走近了些,一俯身,外袍落在夏欢的被子上。他神使鬼差伸出盘迭青筋的大掌,虚空隔绝了烛火照耀散在夏欢唇上的光。
夏欢在半梦半醒之际,闻到了熟悉的清冽木质香,睡梦中都有些慌张的心神骤然定了下来。被褥温暖,四周安全沉静,夏欢的手无意识抓了抓被子。
许是触到熟悉的衣料质感,她下意识攥在手中,意识陷入更深的睡眠。
周九安没动,就看着她动作,直到自己的衣袍又一次被她攥住。精致的修眸微怔,眼中的光彩都滞了一瞬。
他忽然想起来,他刚开始教夏欢那会:小女孩,总角之年,学不了一会就打瞌睡。坐在书桌前,染了墨的手抓着笔,另一只手抓来他垂在地上的宽大外袍,小鸡啄米似的。他一有什么大动作,衣袍滑出她的手心,那双流光溢彩的眸子瞬间就瞪得像两颗灯泡,欲盖弥彰。
眼前的画面好像又把他拉回了曾经。
*
夏欢在梦中见到了周衍,那是她最后一次割腕,意识消逝之后没有看到的画面。她像是个局外人,就站在周衍身边,看他颤抖着手抱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