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月后,永州百姓集体上表奏请圣上嘉奖祝徽之治政清明,人人安居乐业,并安定夏末洪灾决堤冲坝,分配受灾及抚慰死难家属一事。同年,国父华相于金殿提及此事,一众人等纷纷附和,请求祝徽之返京之行,帝允。
冰雪消融,春暖花开,祝熹站在长安城的皇家宫殿上,叩谢圣上隆恩。早朝结束,往昔的同僚随波逐流前来贺喜,无非是观望之徒不足道也。
身上的朝服压得祝熹喘不过气,他前往华相府上道谢。
“不必多言,老朽不过是顺应时势,你在永州当差实在是太过屈才。”华相年迈体弱服了汤药,精神却矍铄,一双眼炯炯有神洞若观火,“那小子是指望不上了,日日缩在甘州做不成什么名堂……初儿,躲在那里做什么,要见就大大方方些。”
祝熹与洛凛分道扬镳后,将薛初指给柳鸳做个差事,没成想直接让华襄白捡了个弟弟。华父一生醉心诗文,正房嫡出的两个儿子都好打打杀杀,偏生这个早年妾室所出的庶子颇通六艺五经,去年童试中选,势有追逐祝熹后尘的意思。
华相是靠入赘正室华氏一步步爬到如今这个位置,不喜浮躁之人,对世家门第也没那么看重,故而格外开恩这个失而复得的庶子。
祝熹微微一笑:“你如今的字是什么?”
“取字乃人生大事,初儿非说要你来取。”华相一向严苛,早年祝熹与华襄一同在其门下读书,深知其脾性,看他如今对薛初的宠爱,忽觉时光飞逝,世事无常。
“既如凤凰涅槃重生,便赠你一字弃朽,如何?”
薛初点点头:“弃朽,喜欢。”知道父亲和祝熹还有话要说,薛初寻了个借口去读书了。
“你说初儿如获新生,熹儿你又何尝不是呢?”华相看向他身上略显寒酸的青色朝服。
祝熹给他行了大礼:“祝熹能有今日,承蒙老师不弃之恩。”
“言重了,也不全是我的功劳。”华相让他坐在木椅上,“你的那位旧主倒是很识相,没有出来阻拦。”
“他视祝熹如草芥,并不把学生放在眼里。”祝熹嗤笑一声,“故而冷眼旁观,等着一出好戏。”
“当年我以为他会和你一样是个好苗子,却不曾想物是人非,竟变成这幅模样。”华相咳嗽了一声,“说来,是老朽对不住你。”
“老师千万不要这么想,过去往往皆应抛弃,祝熹只想走好当下的路,切莫再偏信一人,酿成大错。”
回到华相安排的府宅,祝熹一身疲惫,扶风蹭的一下蹦起来:“哥你回来了!”
祝熹有些恍惚:“你怎么在这儿?”
“我爹给我安排了个城门守卫的官,我在甘州呢不如华襄出色,诗文又比不过你,正巧你返京,我就乖乖守好长安城好啦!”他一把抱住祝熹,“哥,你终于回来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祝熹的嘴角抽了抽:“不是才见过么?”
“什么呀,那都是商定婚期那次了,都有大半年了。我是说你刚被贬去永州,我原本想去找你来着。我爹那个性子你也知道,生怕我跟你沾染是非,直接封死我的门,剥夺我的人身自由,府里上下日日看守着我!”
“然后呢?”祝熹把他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脱去风尘仆仆的朝服。
“然后我就绝食,确实管用啊,所有人都放松了警惕,我就偷了一匹马跑出去了,结果半路饿昏晕倒了……”扶风越说越心虚,拿眼偷偷瞄祝熹。
“然后呢?”祝熹简直被他蠢笑了,双手抱胸。
“哎呀,这个不重要,反正我故技重施,我爹是不信我了,可是我娘心疼呀,我就装疯卖傻,好说歹说我爹才同意我去找你,我一听说你要返京,哭着求我爹给你弄回来,然后和岑弈他哥又找华襄。”扶风不好意思挠挠头,“那厮还是蛮义气的,二话不说找了他爹帮忙,最重要的是我,是我!我帮你搞定了我爹,厉害吧!”
“饿晕了居然还没缺胳膊断腿地回来,真是傻人有傻福……”柳鸳还在缠着问他自己厉不厉害,祝熹嗯嗯啊啊敷衍他,气的柳鸳嘴一秃噜,“亏你这么没心没肺,都不知道罗虔那丫头……”
“霜霜怎么了?”祝熹马上转过身。
“啊呀,说漏嘴了……”柳鸳心塞塞,吃了罗虔嘴软结果没保守住秘密,完蛋了……
罗虔最擅长的无非两套,一套是说瞎话不打草稿,另一套就是阳奉阴违。祝熹深谙永州地势低洼,夏季多雨恐有洪灾,早早把罗虔打包回了扬州,结果这小妞转头就跟岑弈去了甘州,还买通扶风一起瞒着他。
“哥你没事吧……”祝熹说不出什么感受,第一反应当然是生气,转念一想,放心不下岑弈跟着过去也是情理之中,是自己太小题大做了,只是总有说不出的委屈,好像罗虔这一次没有再无理由选择他。
“没事,我给华襄知会一声,叫他留意一下霜霜。”祝熹捏了捏眉心,“你还没吃饭?”
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