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推开包厢的门，套房里已经坐了大半的人。
曾雪燃这种人精，从小跟着父亲耳濡目染，在这种场合下如鱼得水。她知道乔希不擅长这些，便不动声色地在大方得体的情况下降低了乔希的存在感。乔希跟在曾雪燃身后，顺着她的节奏回应，心下明白曾雪燃的用心，这是共事多年的默契。
等众人寒暄完，张赫看向休息区，一个年轻男人大喇喇地靠在沙发上，两条修长的腿交叠搭着。张赫佯怒，语气里却是欢喜：“你躲在那儿干嘛，快过来！”
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的夹克，夹克敞开露出修身的高领毛衣，硬朗的线条隐约可见。他戴着黑色的口罩，鸭舌帽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出样貌。几缕发丝从他的鬓边落下，别在耳后，露出左耳上一枚碧绿色、太阳形状的耳钉。
听到张赫的话，男人收起了手机，站起身朝众人走来。他取下口罩，神情疏离，对众人微一颔首。
张赫拍拍男人的肩，对众人说：“这是赵子珩，我亲侄子，FIXED S.的创始人，这次的造型设计也是他亲自参与！他可是为了咱们的项目专程回国的，刚隔离出来，时差都还没倒完。”
曾雪燃冲乔希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之前她还在诧异张赫亲自强调FIXED S.的炒作，原来是亲戚。她的目光在赵子珩的脸上停留了几秒，觉得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乔希没有回应曾雪燃，她直愣愣地盯着赵子珩，抿紧了唇。赵子珩变化很大，蓄起的头发和瘦削的脸庞让少年时线条柔和俊朗的面容变得凌厉了几分。
乔希的大脑转瞬间停止了思考，胸口一阵闷痛，心脏剧烈地跳动仿佛要冲破这副躯壳。半小时前她还能冷静分析FIXED S.的宣发，不料这么快就见到了赵子珩。
没有准备的重逢，和没有预料的情绪。
乔希本以为五年的时间已经够久了，久到她已经学会了平静地面对所有关于赵子珩的事，坦然接受赵子珩在梦境里来回。在她设想的偶遇里，自己能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轻轻地说一句好久不见。
五年光景，眼前的人似是而非，他对她像是陌生人，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便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乔希回神落座，疲惫刚好掩饰情绪，她只觉心里很空。原来，这五年的梦境里，只有她隐秘不言的依恋和虚妄的空影，即使重逢，也不过应了时过境迁的老话。
余光看去，赵子珩安静地坐在座位上，鸭舌帽仍然低扣着。乔希只能看到他的下颌，他的手搭在桌边，手指无声轻叩。
赵子珩的父亲赵建刚和张赫是至交。赵建刚离世后，平日交好的朋友都树倒猢狲散，唯有张赫，念着两人共同白手起家的情谊，对赵子珩像亲儿子一样，倍加关照。赵子珩的工作室刚有些眉目时，张赫让他回国发展，他拒绝了。《有象》立项后，张赫又劝说赵子珩参与造型设计，想借机帮赵子珩炒作一番。此事提了几次，赵子珩都没有答复。
一个月前，赵子珩突然答应了张赫的邀约。张赫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收到了赵子珩发来的航班信息。张赫喜笑颜开，却不知道转折点是李宇鑫给赵子珩发的一条信息：有象的宣发是睿雪文化。
赵子珩一眼认出了乔希，她跟在同伴的身后，背影瘦小。她背对着，并没有发现他灼热的目光。这是他刻意的重逢，预演了很多次用怎样的表情说怎样的话。而现在他连乔希的名字都喊不出口。
这些年赵子珩通过李宇鑫偶尔可以得到乔希的信息：她毕业了，她变成熟了，她把头发剪短了……照片里的乔希带着淡淡的笑，越发清瘦，笑容被屏幕隔绝，十分安静。
李宇鑫总会冷不丁地告诉他：乔希过得很好。
她过得很好，不需要他。她过得很好，没有他只会更好。所以赵子珩缄默着。
那年冬天的旧金山，飘着小雨，赵子珩从公寓出来就看到了站在树后的女孩。他没料到乔希会突然出现，是自己的无能，让她千里迢迢。四目相对，赵子珩移开视线，朝着既定的方向大步离开。乔希就站在原地，没有哭闹，也没有追上来。赵子珩强忍着情绪没有回头，身后很安静，他可以听到小雨簌簌的声音。等他绕到街区后面，远远地看去，树下的人已经不在了。
赵子珩话少，也不主动跟周围的人寒暄，在饭桌上显得格格不入。好在有张赫在场，其他人并不为难。
赵子珩手机震动，他瞥一眼，是李宇鑫的信息。
李宇鑫：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找乔希，要不我让曹安约个局？
赵子珩单手操作，迅速回了两个字：不用。
李宇鑫的对话框一直显示正在输入，却迟迟没有信息发过来。
赵子珩直接发了一句：见到了。然后把手机揣回兜里。
手机在衣兜里疯狂震动，赵子珩不用看也知道那是李宇鑫的大段废话。
赵子珩一边吃饭一边用余光关注着乔希的动静，看到她只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