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的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早上,天已大亮。叶小七从未曾睡过如此踏实的一觉,纵然有两三次睡意已深,也总是不断做梦,像这样一觉直接踏入黑暗浑然不知日月轮转的睡眠是绝无仅有的。于是从睁开眼睛看到陌生的墙壁窗棂,叶小七就有些发怔。一条胳膊贴着他的头顶搭在后面,他知道那是凌云度,但他不想让凌云度知晓他此时醒了,于是他努力掌控着动作的分寸,尽量不让人察觉。
然而常年神经紧绷的他,对于外界的本能警觉还是有的。于是他便把手伸在后面一通乱摸,直到抓紧了自己随身携带的那把短刀方才安心,静静地观察着四周。
头顶处便有带笑的声音传来:“你不是没有龙阳之好吗,抓着我干什么?”
叶小七一个激灵翻身坐起,抓住短刀的手也顺势一拔——没拔起来,引得后面之人“咝”地一声倒抽冷气。叶小七往自己的手里一看,顿时如碰了烫手的山芋一般缩回,迅速退到墙角,说:“你,你,你大清早对着我发什么春?”
凌云度疼得不轻,咬着牙,却是面色坦然地整理好被抓皱了的衣服说:“男人这点破事儿谁不知道,你慌什么?声音里都带上颤音了。”
“有吗?”叶小七迷茫地回想着。
凌云度忍不住笑,却若无其事地问:“小七,你今年几岁了?”
话题和气氛终于转入正道了,叶小七暗暗松了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回道:“今年十六了。”
凌云度点点头,站起身来,走到门口的水缸旁,拿着外皮剥落的葫芦瓢舀了一瓢水洗了手,回头对着叶小七笑了笑,抬手指着自己脖子上一动一动的喉结说:“十六岁了,怎么连这个都没有?”
看着叶小七明显惊慌地抬手去摸自己的脖子,凌云度明显心情很好地走开了。
叶小七懊悔不已。这几年只顾着东奔西走,竟然忘了去关注一些身体上的差异变化,居然有这么大的破绽。但是这也不能一下子补上去,总不能今天被凌云度发现自己没有长这个,明天就突然有了吧?正在自我检讨的时候,腹中突然又是一阵搅动,汩汩的热流再次奔涌而出。叶小七愣了愣,想起什么,赶紧抓着昨天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用力一掀,发现草垫子上全是斑斑血迹,血迹透过草垫,又渗透进床上铺着的被单上,触目惊心。他急忙站起来,见自己方才坐过的地方也是一滩殷红,顿时心凉了半截。
什么破绽,什么疏忽,都成了不值一提的小事。自己只怕是命在旦夕了。
若是有一天一命呜呼,自己的尸骨会不会毫无尊严地被仵作随意翻腾着?到时候自己严防死守的秘密将会被公之于众,自己的欺君之罪将会被昭示于天下,妹妹会受到连坐,跟随自己的一班人马将全部处死。而直至今日,自己连到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叶小七痛苦地闭上眼睛,默默盘算着。一个突然不知所踪的七王爷,总比一个中毒而死的七王爷要好吧?至少,不知所踪的七王爷,还隐隐能够震慑得住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好歹护佑妹妹一世平安。
小腹又在隐隐作痛了。叶小七低头看到裤子上的血晕圈又在渐渐扩大。
为什么会是这种肮脏的死法?叶小七悲戚地想。她小心地扶着床,尽量不让自己的裤子再挨着被褥,慢慢地踮着光光的脚丫着了地,也顾不上地面的冰凉,直奔着门口的水缸而去。
冬日清晨,水缸上面还飘着浮冰。叶小七伸手入水,立刻感觉到刺骨的冰寒。她把瓢扔出缸外,咬了咬牙,用双手撑着缸沿纵身一跃,整个人没入了冰水里,立刻便感觉到似乎有成千上万根冰针对着自己身上的每一寸皮肤扎过来,扎透肌肤直入骨骼,渗进心脉,使她整个人都止不住地颤抖。她只用手扒在缸沿上,慢慢地俯下身去,把脑袋也扎进冰水里,直到快要窒息的时候才重新钻出来,对着空气大口大口地呼吸。
当是时,凌云度捋起袖子光着胳膊,正从外面提着两只还在挣扎不已的母鸡回到院门口,脸上的笑容还未消失,就看到叶小七从满是冰水的水缸里冒出头来。他双眼蓦地瞪大,扔开两只母鸡大踏步走到水缸旁边,伸手就去抓叶小七。
叶小七看见凌云度抓过来,身子一侧躲了开去,顺势从后腰摸出随身短刀,冲着凌云度再次抓来的手就是一划拉,顿时一道鲜血渗了出来。
“你在干什么!”凌云度厉声喝斥。
“你不要碰我!”叶小七赤红着双眼,就像是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凶兽:“你根本就没有想要救我!再不把手拿开,信不信我挑断你的手筋!”
凌云度非但没有把手拿开,反而又上前抓了一把,却又抓了个空。他闭了闭眼,低吼着说:“早上的事情是我不对,有什么话咱们慢慢说,你先出来。”
叶小七扁了扁嘴,无限悲凉地说道:“我不想再弄脏任何东西了。你……等我死后,就把我连着这口大缸一起,找一个没有人的隐秘角落,埋了吧。”说完,眼睛里止不住的泪水如串珠一般流了出来。
凌云度大吼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