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森昏暗一直是天牢里最为显著的特征。长长的走廊两旁,有高大的铁柱分列,一根根粗大的铁链在铁柱上盘旋着,相互勾连。铁柱子中间是一排排钢铁栅栏,把牢房隔离成为一个个分开的小间。铁柱上点燃着灯火,都举得高高的,照亮着整个牢房,却照不亮灯下的黑暗。
“轰隆”一声,天牢高大的铁门打开了,阳光照射进来,把飞舞着的纤细灰尘映射得无所遁形。两行兵士飞跑着分列两排,一声“皇上驾到”响彻整个天牢,在走廊里反复回荡着,牢里的官员们忙不迭地列队相迎。
皇上沉着脸,一手背在身后,一首在前反复玩弄着两个核桃,沉默着一步步走下高高的台阶。
天牢的走廊里,不时传来一声声惨叫和一片片喊冤声,以及不知哪个角落的火焰的滋滋声,皇上对这些声音全都不予理会,一直阴着脸往前走。看守长带着他来到一处牢房,介绍说:“皇上,这就是七王爷了。”在皇上的示意下,看守长把牢门打开。
七王爷正把头倚靠在小木床的床腿和墙壁靠在一起的那个角落上,身子后倾,闭着眼睛睡觉。头发在脑后扎束着,几缕散发顺着肩膀披落下来,身上还穿着书生那宽大的长袍,整个人软塌塌地瘫在那里,显得颓废而又落寞。
皇上一看见他,顿时两眼忍不住地冒火,冲上前去对着胸前就是一脚,怒喝道:“你这个逆子!你怎么不连朕也一起杀了哪?啊?”
被踹了一脚的七王爷这才慢慢睁开眼睛,眼眶里贮满了泪水。她望着皇上问道:“四哥真的,真的,真的……?”说到这里,她竟至凝噎,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皇上冷冷地看着七王爷很久,冷笑道:“朕现在竟不知你的嬉笑怒骂哪个为真,哪个为假。那黑鹰向来对你言听计从,没有你的指使,他怎会下手?”
七王爷骤然睁开眼睛,向前膝行几步,抓住皇上龙袍下摆用力摇晃着,拼命摇头说:“父皇,不会是黑鹰,绝对不会是黑鹰,还望父皇明察!”
皇上一脚把七王爷踢开,压不住怒火吼道:“你到现在还在狡辩!黑鹰已经全部招认,他倒是自己认了罪,替你洗得清清白白,但谁又不知道他是你的走狗!”
七王爷摇摇头说:“父皇,真的不会是他!”
皇上怒不可遏,抬起手“啪”地一下打在七王爷脸上,也不稍停,立刻又“啪”地打了一下,再上前一脚把她踹翻,咬牙切齿说道:“看来你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错了,那你就继续好好在这里反省思过吧!”说完一甩手,带着一干人等气呼呼地转身走了出去。
七王爷在黑暗里哭得不能自已,她已完全顾不上从脸上到身体的所有疼痛,最为让她难过的是,那个和善亲厚的四哥竟然真的不在了。等到哭累了,她背靠着粗硬冰冷的墙壁,想起了很多和四哥在一起时候的细节,想着想着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如此这般,自我折腾了许久,才感觉到有些渴了。
“来人啊。”七王爷扒着碗粗的牢房栅栏喊道:“给点水喝!”
不多久,一个牢子颇不耐烦地端着一碗水走了过来,却距离栅栏一臂的距离停了下来,看着七王爷,歪着嘴嚼讥讽地一笑说:“想喝水啊?”
七王爷不知其意,点了点头。
“您是七王爷哦。”牢子故意尖着嗓子说:“谁不知道您老一身武艺,天不怕地不怕,现在可是连太子都给杀了,我可不敢靠您太近。那这样,我就这样喂给您,接不接得住就全要凭您本事了。您老也理解理解小的,混口饭不容易,可不敢丢了命去。”说完,牢子隔空把水一泼,淅淅沥沥淋了七王爷满头。牢子满意地一笑,转身端着碗走了。
凭七王爷的本事,她原本是可以躲开的。但是此人虽口口声声言说怕死,实则是为了替太子报仇,是已经豁出了性命的,所以七王爷突然不想躲了。七王爷这一生为了假装身份而受的伤不少,比如说因调戏云今而□□将暴揍的那一次,她若想躲开又怎么会躲不开,但怕暴露身份,因此宁可受了伤,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虽然以往很多次都生受了,却都是不得已而为之,不像今天这般心甘情愿。她才知道,虽然四哥立功不多,但其宽仁之行,其实泽披了很多人,连一个牢房的牢子都深受其恩。如此这般的太子,谁又能说不是一个好太子?念及此,七王爷越发心伤。她闻到了一些隔壁牢房的饭菜香味,感觉肚子似乎也有些饿了,但因为伤心又不是很饿。大概也是牢子们报复于她的缘故,她也不打算再伸手要饭吃,免得自取其辱。
七王爷又想到了黑鹰,想到了那天晚上黑鹰和她说的那些话:千万不要再回京城,若有事,一切由他来善后。难道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知晓太子会死?他竟然就是这么善后的?凌云度说过,白驹会为了云莺去杀太子,那黑鹰帮白驹顶了罪,那白驹呢?白驹何在?他居然能眼睁睁地看着黑鹰为自己顶罪?他应当不是这么一个没有担当的人!难道果然是黑鹰杀了太子?难道黑鹰也喜欢云莺?
七王爷只觉得脑子嗡嗡一团,炸哄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