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上京的天雨了又晴。帝师府庭院中,昨日夜里刚被风雨打下来的树叶,晨起一看,又已被早出的天光晒干,随风滚到院子角落去了。
葵香提着食盒从厨房往韶年轩走,刚过垂花门就看见一身白衣的景斐走在前面,忙唤了一声:“景护卫。”
景斐回头,见是葵香,便停下来等她。葵香走上前,瞧着四下无人,才轻声道:“景护卫是去找大人?”
景斐点头:“是,有话要同大人说。”
说话间,二人上了游廊,往韶年轩去。葵香忧心怀袖,也恐大人身子撑不住,不由叹了口气:“景护卫今日进去了,还请再劝劝大人吧。这都第十日了,总这么熬着,可怎么是好啊。”
怀袖昏厥多日,徐老来看了,药用过,针扎过,却都没什么用。徐老纵是神医妙手,也只叹叹气,说是心火虚弱旧病反噬,大厄伤体才致昏厥。心急无用,只能每日汤药针法料理,或许哪日便可醒转。
帝师子书律勤勉律己,天晴下雨风雪酷暑从不告假。三载帝师,唯二因事告假。一是前次以身为饵剪除宁王手眼,二是此次,怀袖卧病。
“姑娘这病,也不知是怎么的,来的又急又重。奴婢那日夜里实在被吓狠了,怎么唤姑娘都不成,瞧着大夫来了也没招,实在是心惊的很。”
葵香想到那日夜里情景,仍是心有余悸,一说,就语带哽咽。勉力咽下喉头干涩,才又道:“好在有大夫每日施针用药,姑娘虽没醒,可看着面色渐渐好了,体温也回来了,奴婢才终于放了一分心。只是大人从来看重姑娘,往日就是丁点风寒,都得亲在面前守着见好才肯放心。这回姑娘昏睡多日,大人这般日夜守着,奴婢只恐......”
后面的话,葵香不敢说。只是如今帝师府上人人心里都想着惧着,唯恐怀袖还未醒,大人却先倒下了。
说话间,二人已过了月洞门,进了韶年轩侧门,眼看只差几步就到正房门前。景斐停下来,面色也很是凝重:“葵香姑娘这些话,我都知道。若是劝得动,景斐早劝多回了。大人心性坚韧,他要如此,旁人便动摇不了。”
说话间,准备从葵香手里接过食盒,刚一伸手,就见正院里的婢女春岚领着徐老匆匆过来了。
景斐抱拳行礼,“徐老来了。”
葵香不认得这老大夫,这几日四处打听,才大概知道了老大夫与大人的关系,也跟着景斐一道朝他福了福。
徐老穿一身花白长衫,长眉似比前些日子白了不少。背着药箱看一眼景斐,脚下步子没停,只道:“该施针了。”
怀袖的病情,眼下是帝师府头等大事。景斐虽有话要同大人说,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进去,扰了徐老施针用药。
春岚将人领过来,不敢多待,忙退下去了。葵香和景斐立在廊下,俱都只能等着。葵香不及景斐耐性好,伸头往正房那边看了一眼,什么都瞧不见,心里失望转回头,又想着姑娘昏睡不醒,想到那日夜里瞧见姑娘似与大人有什么争执,心里咚咚乱跳,又怕又忧,吸了口气,还是忍不住抽抽搭搭哭了起来。
哭也不敢大声哭,垂着脑袋悄悄掉泪,一张脸都花了,正要抬手拿衣袖去擦,就见景斐递过来一方手巾,沉声道:“怀袖姑娘定然无虞,不要哭。”
葵香擦了泪去看他,却见他并未看着自己,而是面朝正房那边,心里猛地一坠,慌忙收了哭声,静静等着徐老出来。
卧房中,徐老坐于床前,从敞开的药箱里取出针囊,选了一支粗细合适的长针,眯眼细看,稳准狠地扎入怀袖额上,长针没入皮肉,正中百会穴。
子书律立在一旁,等到徐老施针结束后,才终于开口:“如何了?”
他的声音沙哑,一听便知是久无安睡,生生熬坏的。徐老收了针囊,抬眸见他满脸失魂,长发虽束起,额前却有几缕乱发,全然不似平日周正。
尸山火海拼出来的人,却在情之一事上,屡屡犯错。徐老皱眉看他,并不回话,收了药箱起身就要走。
子书律跨步拦住他,又问:“她如何了?”
徐老被他拦住,面色不悦。深吸口气,又念着怀袖脉象好转,才不至对他动怒,却也没个好脸色,只道:“小公子至今还不明吗?往日不肯下决心做的事,现下强求,不过是自作自受,孽缘罢了。”
徐老所言往日不肯下决心做的事,便是当初在燕国,身为宵征的他不敢迈出那一步。
“孽缘吗?”
子书律视线看向怀袖,嘴角一扯笑起来,配上额上几缕乱发,当真像是疯了。
笑了笑,他道:“孽缘,便不是缘吗?”
屋内一时死寂,徐老眉头越发紧皱,训斥的话就在喉头,还是咽了下去,只道:“怀袖姑娘已知用药一事,若她醒来,小公子可想好如何应对了?”
子书律笑意顿消,无言。
徐老早知他会这般反应,终是叹了口气,提着药箱往外走,“小公子当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