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枭声阵阵,隐隐透着凋敝之感。
昏暗街道上一列巡城军看到前方横躺着可疑黑影,顿时警觉起来,带头将领厉声喝问:“前方何人深夜还在此逗留?”
回应他的是呼啸尖锐的北风。
静待片刻,他蹙眉命令身后的一位将士前去查看。
被点到的将士右手下意识握紧腰间长剑剑柄,放轻脚步向着地上可疑黑影走去。待到跟前看清地上横躺着一个人后,那将士暗自松了一口气,隐隐传来的酒气让他断定地上横躺之人是烂醉所致。
“王都尉,这就是一醉酒之人。”
被称作王都尉的那个将领大步过去,用脚踢踢地上因被樊尔夺取记忆而至昏迷的商贩。
距离樊尔拿走商贩记忆还不足四个时辰,王都尉自然是踢不醒他的。
蹙眉等了半晌也不见地上人有任何反应,王都尉冷下脸命令那个将士:“看看他死了没?”
将士蹲下探探他的鼻息,“还有气息。”
王都尉招手又喊来一位将士,“你们二人押他去牢狱,待他酒醒,必须严惩。”
“诺!”
两位将士声音洪亮,各自架起那商贩左右两只手臂,拖着他向城东牢狱方向而去。
寅时,天上星辰稀疏,暗夜里寂静无声。
嬴政朦朦胧胧睁开眼睛,在看清残破房脊之外的月色时,他猛然坐起身,左右环顾,满心疑惑。他记得自己是刚从城郊捕了鱼离开,怎会睁眼出现在这残舍里!
他完全想不起自己是如何回来的,又是何时睡下的。离开城郊一路上发生的事他也没有任何印象,莫非一切都不存在?都是梦境?
简兮被他吵醒,惊喜道:“政儿,你终于醒了!”
嬴政收回思绪,皱着一张小脸问:“母亲,现在是何时辰?”
“寅时三刻。”
简兮披衣起来,点燃那盏锈迹斑斑的油灯,油灯颤巍巍燃烧,微弱光亮笼罩着墙角方寸之地,似是随时都有熄灭的危险。
“为母把那几条鱼都烤熟了,你快起来,我去给你拿来。”
鱼?嬴政凝眉。看来城郊捕鱼不是梦中景象,可离开城郊之后发生的事情,他为何一点都想不起来。他抬手抓住简兮的袖子,“母亲,鱼可是我捕的?”
“自然是… … ”
简兮刚想夸他两句,却听他道:“是发生了何事?为何我记不起捕鱼之后的事情?”
简兮以为他是受到惊吓以及太过饥饿精神恍惚了,心疼摸摸他的脸,唇齿间飘出一声叹息。
“你捕鱼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上次那个卖蒸饼的商贩,他想害你性命,幸好被救过你的那对恩人遇见,他们再次救了你,还亲自把你送了回来。”
嬴政凝眉努力回想,脑海中有零星片段迅速闪过,却无论如何也拼凑不出完整的记忆。尚还年幼的他,想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简兮把瓦罐拿到他面前,柔声哄他:“好了,别想那么多,先吃些食物。”
扑面而来的鱼香气勾起嬴政腹中饥饿感,他暂时撇开满心疑虑,拿起一条鱼闷声吃了起来。
填饱肚子,熄灯躺下,嬴政左思右想始终想不起自己何时被那商贩加害,又是何时被之前恩人再次所救。
毕竟只是孩童,脑袋昏昏沉沉,困倦袭来,他很快又睡了过去。
城东邯郸牢狱中,一声痛苦的嘶吼声久久回荡。
狱卒手中板子打下去,被扼制住的商贩连声求饶,却换来了更重的一板子。
身上麻衣裂开,道道血痕显现出来,洇湿了破裂的衣衫。
“我不过小酌一樽,是真想不起自己为何昏醉当街… … ”
“行了!”狱卒制止他的喊叫:“至于你何故昏醉在外已不重要,依照赵国律法,夜禁在外滞留者,均要受罚。”
牢狱中,依稀几盏烛火晦暗不明,那阵阵痛苦喊叫声盖过火苗燃烧的噼啪声。
伴随着商贩的嘶喊声,狱卒一口唾沫吐在掌心搓了搓,挥起板子又是一记。
上次给嬴政吃食的那个老伯被巡城军阻挠威胁,不少商贩亲眼目睹,未免惹祸上身,再无人敢把吃食卖给母子二人。
琉璃给的钱币在母子俩手里也成了无用摆设,别无选择的母子二人只好步行二十里去城郊溪边捕鱼。
气温一日比一日低,溪中鱼儿也日渐稀少,简兮开始忧虑起到了冬日该如何生存。
溪水之上漂浮的落叶,似乎在昭示着母子二人的凄惨。
有那么一刻,简兮很想冲进王宫里去质问赵王,她想问问他究竟想如何!既然想活活逼死他们母子,那为何不干脆把他们抓起来杀了!也好过如今这般生不如死。
嬴政捡起枯草中的树枝,弯身蹲下在地上歪歪扭扭写着父亲教的秦国文字。
“母亲,父亲真的还会回来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