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雾花粉常吃就没什么用了,平日里的话,便用……”
“清心泡水,辅以冰块饮下,对身体最好。”
说出这话的时候,重云似乎是头一回见到小师妹笑。
荧笑得好看,就那样笑着瞧向他。
只是重云隐隐觉着,荧看向他,在看着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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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荧会知道什么样的药材适合抑制纯阳之体,重云没有多问,只当这是他的天才小师妹博学多闻。
纯阳之体发作不太严重的时候,身体发热属于是暖和的,没有发言,不过荧确乎是在大雪天里爱往他的怀里钻。就算因为被注意到了而挪开,只两三步的距离,也离不了太远。
两年的时间过去,荧算是和重云稍微亲近了些,但还是不亲他们师门的人。非要说有什么交流,那或许只有在夏天去帮重云讨要买冰棒的零花钱时,才会挎着一张不合年龄的老成脸,昂头,然后伸出她的小手。
和刚来那会儿不同,在白天的时候,大人们逐渐放心让荧往外跑了,或者说,就算要拦也拦不住。毕竟直到现在,小师妹也总是说着些他们听不懂的话,远远地和他们拉开距离。
所以练功之外,重云多出的任务,许是变成出门找人了。
月色降临之前,荧是会回来的,不过毕竟还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大人们终究是不放心的。更别提这小姑娘回来的时候,有时身上还带着些伤——重云也不觉得这是差事,虽说他的年龄也不算大,但非要说谁有可能找到那个金发小姑娘的话,估计也只剩下他了。
高耸山峰的半山腰,还算宽大的树木的树梢上,或者是陡峭悬崖的边缘,深湖旁边的堤岸,重云总是在危险的地方发现那个小小的身影。慌慌张张地伸出双臂,总担心荧会从什么地方给摔下来,不过小姑娘似乎宁可跳下来,让脸上挂些彩,也不愿意让他直接抱着。
所以重云觉着矛盾,不能说荧和他完全不亲近,但是总感觉他还是刻意保持了距离。
一两次也就罢了,次数多了,脾气再好的人也受不了。或者说能忍到现在才算是不可思议,男孩终于像是赌气一样地说了句,“总做这么危险的事还不听劝,就真不管你了!”
结果那天等重云跑回去之后,小女孩一整夜都没有回来。
当晚就慌了神,在那个无星无月的夜里跑去重重地敲门,可是墙外黑烟密布,说什么也是没被允许出去的。重云急得要哭,担心与愧疚一同涌上心头,小师妹的性格他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能冲她发完脾气之后还还丢下她不管。
妖邪肆虐之夜,还偏偏是这一天——虽说他没见过,不过依长辈们的话说,是纯阳之体都压不住的。
备好驱邪的符纸,再带上其实还有些沉的大剑,男孩听话,没出去,但是抱着自己的剑,靠在院门的墙边,坐了一夜。
天空开始泛白之时,重云向着院内行礼,转身便往昨日与女孩分别的地方跑去。
自然没能瞧见人,他于是满山遍野地跑,喊荧的名字。
说是翘掉练功,可实际的运动量远远要比平时大得多。沿着记忆里女孩去过的地方全跑了一遍,重云也没能找到荧常去的这些地方有什么共同的联系点,他只是望着高高的天,深深的湖,没有尽头的崖——他只知道,无论荧从何处消失了,他是怎么也寻不回来的。
两年的时间都没和任何人亲近起来的,被收养的小师妹。
即便是天赋异凛,也因为“不懂事”而没被长辈们关注。仔细想想,荧活在这里,像个外人。说句实话,被收养的孩子,也确实算个外人。所以师门各位会更加关照哪怕有时因为纯阳之体给他们添麻烦的重云,而不是那个在行方士之术时样样精通如同天才的荧。
但他不行。
重云很难设想之后再也见不到小师妹的场景。
太阳已经高过一轮了,满身是汗地从山顶下来,也不知是热的还是急的,往脸上摸一把,手上都是晶莹的液体。
汗水,大半是汗水。
不过不排除自己已经哭了的情况。
重云觉着怕。
怕小姑娘昨天遇着了什么事情。
怕因为自己的错,再也见不着她。
心灰意冷之时却忽地听见不远处的草丛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男孩抬头,一只不算大的小野猪,正追着什么东西拱。
身体比思维反应得更快,大剑向前挥去,重云扶着剑柄站好。哼哼两声之后,剑下的小野猪已经没了气。重云不是素食主义,但肉都是去菜场里买的,今日之举,算是头一回杀生了。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
被顶出一段距离的小女孩在地上打了个滚,满脸灰扑扑地从地上爬起来,手里还握着把柄她常揣在怀里的小剑。胳膊和腿上有些青肿,不过一眼瞧去,应该是没什么外伤的。
两个小孩子就这样四目相对,沉默了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