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回忆,是千枫努力去忘记的,她从不愿主动想起来,也从不与旁人说,因为,没有人能与她感同身受。
没有人知道她一个人蹲在那儿无助地、害怕地、嘶哑地哭了多久。
没有人知道那种一个人,一座山,除此之外,四下无人,只有黑暗的……恐惧与崩溃。
没有人知道她是如何站起来的,如何害怕地哭着又回到了那个躲着的地方,如何蜷缩在那稻草中,如何紧紧地抱住自己……
没有人知道,那种一回首,身后空无一人的绝望、痛苦、深深的害怕,那种被抛弃了的绝望,伤痛至极,害怕至极,刻骨铭心……
她才七岁啊!
她一个女孩子,在那山中,大山中!后来又整整躲了两个小时!哭了两个小时啊!!!
后来,仿佛很久很久之后了……爷爷奶奶终于找到她了,那个时候她已经双目无神了,疯了一般地叫着,不让他们进来,一直往后缩着,躲着……
再后来,是奶奶抱住了她,安慰着她,说没事了,没事了,她这才抓着奶奶的衣襟,小声地抽泣着……
再后来,她好像睡着了,意识混沌,睡得十分不安稳。一会儿惊了一下,一会儿叫了一下,一会儿又醒了,一会儿又在哭。
是啊,她还在哭,闭着眼睛哭……
往事如云雾,悲欢中沉浮。
杨千帆些刻心中梗塞,是心痛,是后悔,也是害怕。他伸出去的手停在了空中,他不敢去碰千枫,怕她和那个时候一样,尖叫着不让他靠近。
眼睛里全是陌生和恐惧。
窗外此刻阳光明媚,几缕光线透过树叶洒了进来,斑驳的阳光碎片落在了地板上。而此刻,杨千帆红了眼睛,他想开口说话,他想说“对不起”,他想说“不是这样的”,然而,他却说不出来,胸口仿佛压着千斤石,压得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就这样沉默着,屋内静得很,静得……千枫的落泪声就这样一下一下地刺在了他的心上。
刀割一般的疼。
最后还是千枫打破了沉默。她用力地把这不争气的泪水给擦掉了,而后开始调整呼吸,慢慢地平复心情。接着她抬起了红红的、湿透了的眼睛,与杨千帆撞了个对视。
千枫忽的就愣住了,刚刚她哥的那双眼里是什么?
无尽的心痛?
隐忍与抱歉?
顿了顿,她开口了:“哥,我愿意听你说,我愿意听你解释的,可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总是这样啊……我没有怪过你啊,我只是想要你的一句话啊,无论是那件事,还是这件事,我,我只要你的一句话啊……”
“……”
果然。
杨千枫苦笑了一下,而后撇过了头朝窗外看去,良久,她才说了一句:“原来,你不懂我,我也……不再懂你了……”
说完之后,她没再看她哥一眼,径直绕过他出去了。
“咔哒。”
门关了。
杨千帆就那么伫在那儿,而后,他也朝窗外看去了。始终无言,泪水却终究是无声地、直直地流了出来。
当天中午,饭桌上的两人都在沉默地吃着饭。杨妈妈觉得怪怪的,倘若是千帆在沉默,那很正常,可……一向话多的千枫也沉默了,那么,这兄妹俩肯定是闹僵了。
少见。
杨妈妈心里这么想着,然后她眼睛左瞅瞅,右瞅瞅,打算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她觉得还是不说了吧。如今,这俩人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自己又如何能干涉太多?这个年纪,终究是要自己去面对去解决一些事情的,有容乃宽,朋友之间如此,兄妹之间更是如此。
她相信她的孩子们。
就这样,这顿午饭,堪称是杨家当代史上最安静的一顿午饭了。
然而,事情没那么快解决,且不说兄妹二人是如何想的,光是千帆这突然改变性格的原因、他俩之间的误会、以及千枫对她哥的过分奇怪的在意和小心翼翼……种种东西横隔在二人中间,没那么容易解决。
冷战在持续。
两人吃完午饭之后午睡,然后千枫先走了,千帆是后出门的。
再到了晚上,千枫又偶遇了乔念白,于是她、周小敏、乔念白三人结伴而行了一段路,之后周小敏拐弯走另一条路去了,又回到了像以前那样,乔念白同她聊着,送她回家。
晚上,十一点三十。
杨千枫已经进入了睡梦中,但她好像陷入了一个很奇怪的梦。片段似的梦,但是……好像每一个场景里都有她,那感觉真实得不像话。可第二天早上,她却连个毛都想不起来了,她是谁?她在哪儿?她遇见谁了吗?
全都不记得了。
这种情况又持续了两天,她能感觉到这三天的梦应该是同一个梦,可是场景却又不太一样,梦的内容也不太一样……
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