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与外面的男人交谈:“隔壁镇的。”
“那你多少岁?看起来年级挺小啊,不念书了?”男人继续问,他脱下帽子,站起来对着镜子照,似颇为满意。
“17,不读了,家里穷,学门手艺早赚钱。”
男人同情地叹了口气,“按理说,就这片窄子门,不应该有读不起书的啊。是你不想读,还是家里不让读啊?”
这里面区别可大了。
楚绒关了水,拿过绳子上挂的毛巾,放在旁边的凳子上,“成绩不好,不想读。你过来吧,热水好了。”
男人拿了帽子,楚绒才看清对方的脸,不过是不认识的人。里间没有开灯,楚绒半张脸隐在黑暗中,她木然地给男人洗头。
上洗发露,问水是不是正好,头痒不痒,是否需要多按摩。
男人闭着眼,享受着这周到的服务,对着楚绒夸道:“你这手艺挺好啊,力度刚刚好,跟着晓梅多久了啊?”
“没几天。”
男人笑起来,“那你还挺有天赋的,跟着晓梅好好学,以后自己开店,也做老板。”
楚绒问:“你经常来吗?”
男人回答:“也没经常吧,偶尔来一次。经常来,哪里消受得住。”
楚绒又问:“为什么消受不住?”
男人又笑起来,睁开眼,“小姑娘,还是不要知道为好。说来你跟我女儿差不多大,不过她已经去外面上大学了。读书才有出路,女孩子更要读书。”
楚绒开始最后清洗泡沫的步骤,“你女儿知道你来这里理发吗?”
“她哪里知道,我老婆都不知道,要是知道了还得了,这日子还过不过了。”男人笑着回答。
洗头就在这样的一答一问中结束,楚绒用毛巾包住男人的头,走到一张椅子边,朝男人道:“你要剪什么发型?”
男人眼里有惊讶,不过还是试探着往椅子那边走,“你不是才学几天吗?就能给我剪头发了?我跟你说,剪不好,我可不给钱的啊!”
“我手艺还行,来这里之前学过一阵点,你看着给。”楚绒在台子上找工具,在手上试了试,“你可以靠着椅背,这样也舒服点。”
男人听了楚绒的话,往后靠了靠,找了舒服的姿势,盯着楚绒手里的动作。男人轻咳了一声,望向头顶的天花板,笑问:“你有男朋友吗?”
“没有。”楚绒说着拿起一把剃头刀,站在男人的身侧。
她并不会理发。简单点,大概就是剃头刀可以一马平川,剪刀可以星火燎原。
楚绒从镜子中看男人的脸,挺正派的长相,穿得也人模狗样。身上套的毛衣是柔软的布料,没有一个线头。一张国字脸,眉头舒适地舒展着,慢慢阖上眼。
楚绒摁动按钮,找了个合适的角度,从鬓角开始,往上,到头顶停下。继而,再在从旁边开始,按着顺序,继续。
男人感觉到不对劲,一睁眼看到头上白秃秃地没了一片,头皮一览无余地显露在空气中。他大叫了一声,立马跳起来,指着楚绒骂道:“你他妈到底会不会剪啊?你还让我怎么出去见人。”
楚绒则无辜道:“你又没说什么发型,我就按我的方式剪了。怎么了,不喜欢吗?”
男人摸着光溜溜的头皮,凑到镜子前左瞧右瞧,恶狠狠地对着楚绒说:“你别剪了,等你老板娘过来,我看她要怎么教训你。”
说完,他走出去,在暗亮的光下,找到段晓梅的电话,给打了过去。
楚绒坐在里面默默听着,抬头环视着周围墙上的发型模特照片。
男人还在外面骂着,挂了电话说让楚绒等着,一定让她在这边干不下去。
楚绒一言不发,等男人骂完,她眨了下眼,缓声道:“不出轨会死吗?”
男人还没从怒气中平息下来,一时没听清楚绒的话,问了句:“什么?”
楚绒一字一顿道:“我说,你不出轨会死吗?”
男人快步走过去,端详着楚绒的脸,才发现面前这女孩的长相与段晓梅竟有七八分相像。一下子心虚的感觉涌上来,他往后退了一步,“你到底是谁?”
楚绒抬起脸,“看不出来吗?难道我和我妈长得这么不像吗?”
“你是段晓梅的女儿?”男人刚问完,就被门口而来的怒吼声打断。
段晓梅看到楚绒坐在那,立马跑上来,二话没说扇过去一巴掌,怒问:“楚绒!你干了什么?”
楚绒头被打偏过去,闭了下眼,慢慢抬手摸上自己的脸,“教训贱男人。”
如果对面也有面镜子,楚绒真想看看自己的样子,是不是眼里什么情绪都没有,能有死一般的沉寂。如果不是,那她似乎没有自己料想中的坚强。
段晓梅揪住楚绒的头发,把她拽到地上。
“啪”。
“啪”。
又接连几个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