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经理的妹妹也赶到巫山港,这是一个中年人,她坐两百块的快艇过来,显得很是疲惫。
很明显,现在到巫山,坐高铁要方便很多。而且价格便宜,到周边的几个城市和小镇只要十五分钟到半个小时。但她习惯坐船,也就如此这般顺应过去的惯例。她不是很喜欢改变。
她现在正坐在门口,和老吴、吴婆婆一起等着,路上赶过来没有吃饭,看上去就更加的累。就称她为小吴吧,虽然年龄过了可以称之为“小”的时间段——小吴最近不是很顺利,几件事情都不太得心应手,事实上,一个人如果过得好,就会好事成双,接二连三地到来;如果总是捉襟见肘,没有起色,那就一时半会在此蹉跎。
她这几天晚上做的梦都不让人高兴,先是梦到屋里书柜的一本世界名著,她看着这本书好生惆怅,还是初中时买的书,那个时候对于未来有如此多粉色的梦想,或者说是清澈的、金色的梦想,但是,久而久之,二十多年过去,时间如同流水般汩汩而过。她还是没有嫁出去,在这方面总是欠缺点运气,不是在合适的时间点上碰不到适当的人,就是时间莫名地延长,优势消磨褪色。
“怎么办,还没有嫁出去。”她在梦里对自己说,“这下没有办法交差。”
这是一个传统的老派人,总是试图培育着传统的价值观,在读书的时候,一心一意地读书。却没有想到之后在另一个步骤中却是如此不太顺。之前家庭聚会,她总是中坚分子,很高兴地参加每一次活动,连远房亲戚一声声称呼着老吴的名字,听起来都很亲切。即使在小镇上,香槟、鹌鹑蛋,还有酒和肉,都是充足的,聚会的气氛是和睦的。现在可不同,老吴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参加过家庭聚会。
她发自内心地感觉这些事情全是拜自己所赐。
弄得家人抬不起头,自己却是一筹莫展。
还好自己的哥哥在这方面却是步伐稳健,又有工作,又有自己的和和美美的小家庭,周末辅导小孩子写作业,兢兢业业地扮演严父的角色。上馆子有好吃的会第一时间想着打包带回来给家人吃。她一直认为哥哥的社会经验是绰绰有余的。
另一个事情就更加有挫败感,如果说以前社会经验不足,但是读书总还是可以的,让人扬眉吐气,但现在到中年后,饭碗却循序渐进地没有了。不是一下子没有的,而是在一两年或是几年前领导就提前布局。本来在一个单位老老实实地如同孺子牛般吃得少,做得多,升职永远轮不上——现在更加没有指望,却没有料到在签了无固定合同后,还是被处心积虑地弄走,而且是以自己主动提出来的方式,充分利用自己的头巾气。
本来是人要挺直腰杆,别趴下,却发现已然是足足一年找不到新的工作。
她还没有和家人正式地提到过这件事情。一开始自己也没有意识到,总觉得不用再去这个单位上班,也不失为大快人心之事。但最近开始鼓起勇气来对账单,才发现这一年来只出不进,却是惊人。
每个星期都会有支出,吃的饭、蔬菜水果,还有日常的生活用品,洗手液、洗衣液、牙膏、洗面奶,抽纸、厨房用纸等,都要络绎不绝地用掉,这些都是消耗品,还有水、电、话费。
……
但是再找一份工作,却是不现实的,事实上,她之前投过几百份简历。在十几年前刚入行的时候,投几十个简历都会有三五个面试,很快就会找到工作,现在却是一个面试都没有。
触目惊心的支出账单,水果还要不要吃?留在城市中,两头不着边,所谓何事?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此时她接到电话,迷迷糊糊中漏掉了高铁最新开通的信息,赶快买的船票。一路上自然既没有买咖啡,也没有买三明治或是简单的包菜炒肉套餐。
她的脸色颇为疲惫,看上去总算和实际年龄接近。这些年来,由于没有太多的计算或是争夺,总是置身事外的状态,看上去还是要年轻个三到五岁。
“你怎么来了?”老吴不解地问,“这边已经没太多事,不是说要以上班为紧吗?”
“上班是大事。”吴婆婆很是认同,“那天我们出去散步,听到有人在说自己的小孩毕业后好久都没有找到工作。你这些年一直坚持工作,有个饭碗真不容易,可不能放松。”
小吴本来想说,选择权不必在我。本意是说,自己是被动的,没有半点选择权。但是她这几个月来,已然对一粥一饭的周全有着足够的认识,父母操持着这个家,吃穿上从来没有缺少过,所以她只是对工作轻描淡写一笔带过,转而说,“我想着这件事可能比较重要,可能有用得着的地方。”
“你能帮得上什么忙?”老吴嗤之以鼻,“年富力强的才俊都束手无策。”
他指的是皮探长。
“那是,那是。”小吴含含混混地说。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小扇子,一下一下地扇起来。天气闷热,衣服好像随时可以拧出水来,这种街边随意发放的扇子居然起到很大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