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府。
陆宜的院子在中心处,秋日繁盛的花木簇拥在回廊两边,墨绿枝叶曲折伸进缝隙中,婢女引着绣棠一路穿过九曲回廊。
到了院门外,映入眼帘的是一棵巨大的花树,绚丽颜色下,浅绯色襦裙的陆宜转过身来朝她招手。
“棠姐姐来了!茉莉快去倒茶!”
绣棠一并坐在树下的石凳上,深粉的花遮蔽半边天空,像极了秋猎那日的晚霞。
秋猎收尾得匆忙,皇帝不曾将众人召集到一处,似是放弃了追寻郭铭之死。同样,靖侯对戚云崖惊马一事也未作反应,怪异举动中萦绕着山雨将来的压迫感。
今日戚云崖送她出门,吩咐车夫路上小心,又嘱咐言翠注意陆府饮食和近来服药的冲突,绣棠却觉得有些不安,掀起车帘望了一眼。他静静地站在原地,视线落在她身上,琥珀色的眸子清澈透亮,一点阴暗都不见。
真的是这样吗?
知道的越少,绣棠越容易陷入重复思绪中。
出神中,陆宜清亮的嗓音唤回绣棠的思绪。
“棠姐姐喜甜,茉莉倒些槐蜜饮子来。莫和兄长说,他这人最没意思了,别让他来打扰我们!”
言翠为她们摆好物件,都是些从靖侯府带出来的小玩意儿,翻墨用食的陶碗,玩耍的竹枝,摆了整整一桌子,翻墨爪子扒拉一下,最习惯的绒毯拉到中央,整只猫滚了上去。
陆宜戳了戳它的爪垫,翻墨抬头看了一眼,又蜷缩在原地。
“棠姐姐,翻墨多大啦?”
“我也不知。”
钟庶人自缢后,已经三年了。
那时绣棠害怕极了,他人鄙弃的目光,阿娘病重时的叹息,她死时满地的血,过往盘旋在脑海中,她如果疯了,会不会步钟庶人的后尘,悄无声息死在凝雪苑中。
绣棠低垂眼眸,掩去眼中神色。翻墨亲昵地蹭过来,湿漉漉地舔她的手指。
“小姐,这是槐蜜饮子,您的加了薄荷。言翠姐姐说棠姑娘受不得寒,所以换了温热的。”
茉莉笑容可掬地递来两杯饮子,绣棠道了谢,余光瞥见站在一旁的言翠。
戚云崖从来不信任她,即便放她出府,还是让她带上这个侍女。她也不信戚云崖,才会执着于寻另一条生路。
他们之间充斥着怀疑和猜忌的关系,竟还能维持到现在。
绣棠轻啜一口槐蜜饮子,眉头稍稍舒展。少女清亮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像是察觉到绣棠眉宇间愁绪,低头写给她看:“棠姐姐有什么烦心事吗?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陆宜的字工整清秀,一看便知是学了许多年的大家闺秀。
绣棠不答话,低下头去看她满含笑意的眼睛:“陆小姐为何对我这般好?”
陆宜楞了一下,有些无措:“棠姐姐本就是很好的人啊,长得好看,还愿意带翻墨来和我玩。我年纪虽小,也不是没见过不好的人……兄长总觉得我什么都不懂,天天管这管哪的,明明我也很聪明好不好?”
眉目略显稚气的少女喝了一口蜜茶,说得脸有些红起来,压低了声音:“兄长虽不说,我也知道那天是翻墨救了我……棠姐姐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本就该报恩的!”
“一着急起来又忘了,抱歉抱歉——”陆宜略显懊恼地拿起纸笔,绣棠开口制住了她:“陆小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莫告诉任何人,包括陆大公子。”
她的声音平静,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却莫名生出一种肃穆感,陆宜不由得停下手中动作,将茉莉和言翠打发到院外,凑到她身边,面色凝重严肃:“我绝不告诉旁人!”
“我听得见的。”
绣棠的声音很低,像耳边的一缕风,逸散进广袤的空气中。
“只是仇人以为我失聪,故不得不维持现状。”
陆宜并没有追问,点了点头。
忽然有脚步声惊扰,她凑近绣棠耳边,女孩白皙柔软的面庞在眼前延伸,她的声音清澈:“肯定是兄长,他最烦人了。”
午后的好天气里,绿叶粉花间隙漏下的光落进杯中,陆宜实在是个很好的姑娘,与苦难毫无关系,与一切恶意揣测都毫无关联,澄明地站在远处。绣棠自认没什么良心,心中也会柔软起来。
一晃神,陆尚已走到院中,世家公子锦衣流光,自有矜贵之态。他看陆宜时目光柔和,看见绣棠时微微抬眼,是警惕的眼神。
“说了阿兄不要来打搅我们的,我要生气了!”
陆宜一出声,陆尚视线挪到别处,警惕也只能融化成无奈。他的这个妹妹浑然不知新交的玩伴是什么人,一个劲地与绣棠凑在一起。
“小宜,我只是有些事要单独告知棠姑娘。”
“单独”咬字很缓慢,陆尚意味悠长地看向绣棠,女子抬头回望着他,余光瞥了一眼院门。她带来的丫鬟在院外,陆尚更肯定自己的猜想,戚云崖的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