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见过,顺势问道:“这是……世子的东西吗?”
“算是。”
这是戚云崖刚进侯府不久,靖侯的。他难得用慈爱的眼神看他,又像在看另一个人。戚云崖起初以为靖侯在寻找母亲的影子,后来才知道他的母亲在靖侯眼中是多么不值得一提。
绣棠又看见戚云崖面上的神色,像张开裂缝的蚌,若有若无的悲伤萦绕在他身侧。她低声道:“有宫中手笔。”
他的表情并不惊讶,看样子是早已知情,默默收起那支木簪。
“阿棠想知道什么,为何不问我呢?”
那声音中又带着笑,学着她压低的嗓音擦过耳畔,像极了夜里喊她名字的声线,绣棠觉得耳朵有些麻。
那蚌的裂缝又缩了回去。
绣棠反握住他的手,借力站起身来:“宫宴在何日?”
窗外起了风,戚云崖没有起身,抬眼与她对望,绣棠的瞳孔乌黑,像一滴墨。
“在下旬。”他弯了弯唇,松开她的手:“宫里有什么想见的人吗?皇后应也在。”
绣棠深色的瞳孔更暗,错过脸去看窗外的日光,抿着唇。
这个人刚被她窥见一丝真实,便要反问回来,连秋猎场上与安皇后见的那一面都被拉出来。
“皇后娘娘,只是一个不该在宫中久留的人。”
她喃喃低语:“其余人……没什么好见的。”
窗外起了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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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更迭是极快的,看着天气凉起来,戚云崖早给绣棠备好了冬衣。
绣棠裹着厚厚的狐裘,雪白毛领中衬着一张同样白皙的脸,望向窗外的树。冬日里没有颜色,深黑色的枝干蜿蜒出画中墨迹,像戚云崖一样。
今日是入宫赴宴的日子。
戚云崖一身玄色,花纹隐秘藏在衣摆,绣棠知道他衣襟内藏着一把匕首,与之截然不同是他的神态,松散惬意的,更像是个世家贵公子。
绣棠走上前去,戚云崖低着头,女人柔软的手从他肩上越过,他呼吸有些收紧,却听得绣棠开口:“歪了。”
她的指尖擦在颈侧,灵巧地理好一颗系歪的盘扣,歪着头朝他露出一个笑。
绣棠的姿态亲昵柔顺,像他的妻子。
戚云崖垂眸,不知从何时开始,他早已不会对绣棠的动作有防备了。明明是致命部位,他甚至亲眼见过绣棠怎样割开一个人的脖颈,却毫无警戒。
“多谢。”
作为靖侯世子的侍女,绣棠一同坐上入宫的马车。禁中森严,新换的禁军统领是个世家子,也算尽职尽责盘问了几句。
“夜宴是皇帝下令举办的,理事人是贤妃,阿棠应比我更熟悉此人。我此次代替靖侯爷赴宴,也没什么要做的,你若是要去宫中寻人,有什么事吩咐路饮跟着,免得有人刁难。”
绣棠回忆起临行前戚云崖细致的嘱咐。
这是她第二次走在入宫的路上,重重宫门甩在身后,身边却多了一个人。他清隽侧脸在视野一角,绣棠莫名感到有些安心。
宴席上众宾客纷纷入座,绣棠立在戚云崖身后,眼睛打量着此次宴席的生面孔。
皇帝坐在主位上,已近似她前生临死时的模样,皮肉皱在一起耷拉下来,九龙冠冕摇摇欲坠挂在发上,绣棠暗中细看他的眼神,才发觉森然杀机。
安皇后、贤妃、淑妃都熟悉得很,襄嫔随在其后,又少了几个去年入宫的秀女,不知是死了还是进了冷宫。右侧是大皇子,再其后又是一位宫装少女,衣着素净,却隐隐有着天家威严。
绣棠立刻猜出她的身份——
“襄嫔所出的大公主。”戚云崖微微转过头,低声说着。
她想的没错。
襄嫔曾被皇帝赞为“可怜可爱”,故“楚怜”成了大公主的名。
少女不过未及笄的年纪,眼眸中光影飘忽,敏锐察觉到视线来源,微微抬眼回望过去。
并不认识的人,楚怜垂眸,父皇的第一杯祝酒词还没结束,她跟着众人耐心等着,再随大流饮下满满一杯。
“今日靖侯爷怎的没来啊?”
皇帝眸光落定,压迫的目光抛过来。
“家父微疾,已告病了。”
戚云崖并不起身,坐在席面上回答,姿态难得有些轻慢。
“哦?病了?”
皇帝摩挲着手中的扳指,视线明明在遥望殿门更远的方向,屈着指,似在等待。
哭声渐渐逼近,绣棠望见皇帝眉眼有些放松下来,殿门外衣衫褴褛的男子一步一跌,踉跄地扶在门外立柱边,手脚并用地爬进殿中,哭得声音嘶哑:
“陛下!还请陛下为崇州百姓做主,为这昭昭青天做主啊!!”
皇帝紧蹙着眉:“朕不是派三一去崇州查探民乱之事,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三一,你好好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