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之外,人见风帆沙鸟。
前人如此言,仿佛也是江湖一隐士。
无名帮派无尘主,歌寄少年诗寄时。
锦衣儿郎将车上负载的芦料搬下,拍拍肩上白絮,向一旁的蔡姓小哥笑道:“今日这车帮忙送到,应该没有旁的了吧。”
只通观风不通人情的蔡工点头嗯道:“你要划船去吗,葛堂主不在家。”
他对面说话锦衣郎正是陆美,二人携随从到了江城,玩了几日,就被众人瓜分了拉去各处帮手。
他也觉得新鲜,小身板不错,自告奋勇去帮忙备冬。
冬有什么好备,补一补墙面屋顶罢了。这 不,被拉在南城搬芦苇。
二十年没做过这样的体力活。
更可怕的是,他家兄长看他们借住的帮主家里没有雇什么人手,更没有下厨浆洗的帮佣。觉得他们两个公子哥带着小厮护卫,仿佛太高调了点。他家兄长就把随从打发去各处帮忙,自己动手打理起起居杂事来。
虽说是,饭煮得美味。
但是那是云卿公子啊。难道,云卿公子煮饭都比旁人精通么!
他又拍了拍肩膀,把衣摆上的细枝末杆震落,自从他要自己洗衣服之后,这爱清洁的习惯是一日更胜一日。
从前那种院子里飞扑打滚,衣摆拖地的时光,仿佛一去不复返了。
说起心中俱是泪也。
江城这里又爱下雨,衣服总晾不干,好容易秋高气爽半天,傍晚又落雨下来。真是一日白晒、半日白洗。
陆小公子摸着腰间金荷包,打算再去买几件漂亮衣裳换洗。
他和负责工事的蔡小哥道别:“师姐留了只小船给我,我午后找史姑娘划去。”
蔡小哥面色严肃:“史姑娘已经定亲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怎么比我还不像江湖人,我们帮里谁管这些。”
说着挥手跑路。
这里生机盎然,帮派生机盎然,城池生机盎然,女子男子生机盎然。
连陆美这样富有生机的人,都仿佛扑入温泉,察觉到比他更富有生命力的气息,舒展的,活跃的。
蔡工说的葛堂主,正是那位漂亮师姐葛长韵。她是堂主,陆美还好奇是什么堂。
他曾好奇询问:“帮主,此前我见过风堂,您帮派的堂口,是按风花雪月,还是按风火雷电排的堂号?”
桌上众人对视一眼,帮主哈哈笑开,道:“都不是,我们也念过一点书,是风帆沙鸟。”
她只说风帆沙鸟,江山之外。仿佛是云树之间,朝堂之外的隐逸情怀。
她没有说,风,是疾不留痕的江上风。
帆,是越海寻洲的舶里帆。
沙,是不可言说的暗门刀斧,。
鸟,是雀语鹰鸣的讯息流转。
更有工事民务、商贸马队、附归帮派,许多不归四堂之下,何况地头上听她吩咐的周官差役。
陆美摇着衣摆闲晃跑路,他兄长苏云卿,虽然不比他结实,也在帮主势力里帮忙。
做的是个幼儿头子。
正是那桩书局里儿童工读做事的分派。
陆美去看过半眼,养小孩难。
天下女子从前仿佛明命般担着这样的差事,殊为不易。
但凡心里还有点公平正义,便该为天下女子鸣不平。偏见压榨,洗扫育养,宁有种乎!
小公子在成衣铺里买下两身极好打理、极好浣洗的衣物,心下道。
这几日他已和城里各家店铺混熟,任谁看到带着金荷包的公子进门,都会很乐意做生意。
他也和史姑娘等人混熟,虽然帮派总堂他还没去参观瞻仰过,但不要紧,帮主家他是翻墙就到。
也能随时和厉害亲切的帮主姨母交流心得。
比如他母亲认为的三教九流,门第高下,陛下不怎么在意,谢郡主又说格调论高低,仿佛没有一人真的认同平等二字。
他有回翻墙去给帮主送菜,从他兄长下厨,说到歌姬旧事,也不知怎的,说起这桩困惑。
帮主似乎很有兴致,给他递茶,说平等二字总归不错。
“物有物格,人有人格,人之格自然是平等的,不能压迫欺侮。”
当时陆美恍悟,正是这句话!
不论尊卑贵贱,不论善劣媸妍,不论年幼年长,不论矇昧智慧,人之格可曾消灭。
帮主一边夹着酥球炫耀筷上功夫,一边同他探讨。
“你母亲说的,是职业偏好,谢郡主说的,是才智高低。
这其实是连着的,才智高者,今日可作宰辅,明日去作扫除,后日仍可作宰辅。职业分位,并非妨碍。
但若有些人,权小难鸣,不能在各行各业里穿梭,自然受限。
比如‘职业’一词,出于荀况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