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论武阳侯如何想要打死这个逆子,陆邵安只管尽职尽责的在前,朝竹回苑走去。
身后恼人的谩骂不绝于耳,前面不远处哭闹叫喊声也渐渐传入陆邵安耳中。他耳聪目明,隔了老远便听见那女子哭喊的内容,透过回廊点的灯,他瞧见竹回苑内,四五个侍卫架着刀围着一个青衣婢女怒斥。
“世子!”
陆邵安收回迈进竹回苑的脚,看向声音的来源。
二房夫人一路跑来,心急如焚,这会儿将人拦在了院外,还兀自庆幸。
“安哥儿瘦了,快叫婶娘好好瞧瞧。”
“二婶。”陆邵安拱手行礼,他看出她的焦急,对院内情形更是有了猜测。
二房夫人拉住了陆邵安的手,她身侧的婢女忙要进院子,陆邵安抬眸看去,战场厮杀过的气势哪是府里的丫头承受的住的,那丫头当即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武阳侯与魏氏此时疾步过来,都听得了院子里的动静。
魏氏心下暗骂一声,这一晚上糟乱,当真是她的报应。
她连忙拽住武阳侯,陪笑道:“侯爷别忙,妾去看看。”
话虽如此,武阳侯却已大步走进竹回苑,魏氏一咬牙,连忙跟上。
陆家显贵,武阳侯这般出身,才学自不必说,仕途不说一路高升,但到知天命的年纪,如今也算肱骨之臣,只是人风流成性,多年来纳妾不断,陆邵安虽颇为不满,可身为人子,也不好插手父亲的后院之事。
可现下当着二房的面,自然不能让人看了笑话。思及此,他正预备从善如流告退,却听院内武阳侯一声怒喝:“我念你嫁进侯府多年,执掌中馈劳苦功高,可你于后院苛待妾室,又教子无方生出这样一个孽障,你可真是我的好夫人!”
这下二房夫人脸都白了,这种话哪是她能听的。她连忙拍了拍陆邵安的手:“你父亲这话是气急,你可莫要放在心上。今日是高兴日子,你去陪着你爹娘,二婶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陆邵安行礼,目送二房夫人脚步匆匆离开。
他如何不知道武阳侯是气急,在自己身上发不出去的火,便借机发到母亲身上。
他沉默片刻,还是停在了竹回苑门口。
院子里灯火通明,武阳侯站在那痛哭流涕的丫鬟面前,魏氏捏着帕子站在一旁狠狠地盯着那丫头看,武阳侯怒道:“你且说与本侯听,究竟怎么一回事。”
蕊香颤抖着,哭哭啼啼道:“姨娘前些日子还能走动,今儿早上起来,也不知怎的,连床都下不了,后厨常苛待姨娘,不给饭食,中午便没送午膳来,奴婢去厨房理论,争执许久才要来两碟小菜。奴婢忙端回去给姨娘用,谁想……谁想叫姨娘没有应,奴婢掀帘子一看,枕头上全是血。奴婢怎么叫姨娘,姨娘都不转醒。奴婢……奴婢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来求夫人的。”
“你这丫头,宋姨娘病的这样重,你怎么不早来同我说一声,我也好叫人请大夫替她好好瞧瞧。”魏氏语气里三分责备,招手让丫头快去请大夫来。
蕊香抬起红肿的眼看了魏氏一眼,那眼里有怨,也有畏惧。她虽然心急,好在有点聪明,知道不能攀咬。从前宋秋同她讲过,她们再是占理,可到底只是奴婢,将侯夫人苛待妾室的事情捅穿了也无济于事,侯爷不可能为了这种事情责罚夫人,况世子爷也回来了,自然是要维护母亲的,开罪了只怕往后日子更不好过。
于是她垂下眼,小心翼翼道:“姨娘怕给夫人添麻烦,一直叫奴婢不要说。”
魏氏听了这话,捏着帕子的手松下来,这丫头如此上道,救那宋秋一命也无妨。
“侯爷,这宋姨娘的病,从前妾不知,如今知晓了,必定叫人好生调理。”
武阳侯这会子也冷静下来,他虽恼陆邵安,迁怒魏氏,可自然不能荒唐的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妾室让夫妻父子离心。台阶摆在面前,他顺坡就驴:“你管束后院,理当照管好府中诸事,宋氏病成这样你都不知,是你失责,下次莫要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是。”
魏氏摆手,让蕊香下去,蕊香心里记挂着人事不知的宋秋,连忙爬起来行礼就跑。
她这一没仔细看路,出了院子险些撞上还站在门口的陆邵安。
好在她停步及时,将将撞上前慌忙停下,双膝一软跪到地上,声音都打着颤:“世子……给世子请安,世子恕罪。”
陆邵安见她将要撞上来,已下意识退了两步,此时蕊香跪在面前,本也没被撞到,没必要为难一个慌慌张张的丫头,他摆手:“无妨,退下吧。”
蕊香不敢停留。比起侯爷,她还是更怕这位年轻的世子,只消皱皱眉,她便觉得仿若被阎王爷盯上,后背发凉。
陆邵安见院子里停了声息,正要抬步而入,却忽然察觉到鼻间一股异香,很淡,淡的像是错觉。可仅是这一点,便教他嫌恶的蹙眉。
这味道,他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