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曲莲的后娘姓苏,没出嫁时就在她们村小有名气,说是一路来说了好几家亲,就没一家成的。不是男家出这事那事,就是她各种嫌弃,后来嫁了一户人家,不知怎么的跟那边闹得天翻地覆水火不容,最终以和离结束。后来回到娘家生活了几年,年纪大了,这才嫁来吴家。本来她在之前那一家没有子女,再嫁还可以再挑一挑,奈何吴曲莲的爹长得确实不错,被她娘一眼看上了,她自己在家就经常听到各种闲言碎语,所以也不把吴家老爹的闲话放在心上,何况她自有一套驭夫之术,对自己相当自信。
倒是没想到真把吴曲莲的爹忽悠住了,乖乖出门赚钱不说,她对吴曲莲的态度,也慢慢变成了她爹对她的态度。这次事闹这么大,连吴家长辈都出来了,吴曲莲的爹终于意识到家里真的出问题了,再不解决,怕是自己这大女儿活不下去了。
所以苏氏一出场,吴曲莲的爹就冷了脸,“没带衣服过来?”
“衣服,带什么衣服?”苏氏原本被人指指点点就够窝火了,结果这人一见着她就对她冷言冷语冷着张脸,她一下子火气便上来了,“呵,当我们是什么富贵人家呢,出门还给带件衣服。有人跳河是自己不想活,想拉是拉不住的。怎么没淹死呢?”
苏氏大概是习惯了嘴巴毒,说话没遮没拦,当然,她心肠比她的嘴巴稍微好一点,但万到不了嘴硬心软口是心非的地步。在村里生活这么多年,村里人早知道她什么德性,对吴曲莲同情的多,但乡下人每家每户都不好过,都有各种不容易的坎坷,太过分了最多嘴一两句,万到不了为谁出头的地步。所以苏氏这话一出来,顶多遭人嘲笑两声,她也知道,吴曲莲是被她欺负惯了的,她爹什么都捏在自己手里,村里人也不会管哪一家的家事,所以,就算她说得难听了,吴曲莲还是得乖乖跟她回家,翻不出她的手掌心。
不过这一次大概事情闹得有点大,小丫头居然跳河了,可见是个有胆量的。她必须得想办法打压住她的胆量,做什么,也不能越过她头上去做。
至于她说吴曲莲勾引家里表兄的事,不过是给她上上眼药水,提醒她万不可动这样的心思。毕竟同住家里,她那侄儿平常对吴曲莲似乎格外上心些,两个人万一不小心看对眼,那她这么长时间就白忙活了。至于侄儿和吴曲莲的名声,她只要将自己的闺女配给侄儿,他还不感激涕零?不过是个亲缘关系淡薄的表侄,如果不是看他书读得好,以后说不定出人头地,她哪里会注意到他?
这位表侄原本家里是有些家产的,不然也供不了他读书,可惜前些年家中变故,眼看苏家难得一个读书人就要没了,她在家族在村里名声都不太好,这才想着博个好名声,将人接来了家里。正好今天侄儿没在,听说是同村去县里赶考的鼎鼎大名的童生回来了,他跟人熟得很,去人家家里做客了,这才骂了吴曲莲几句,哪知道丫头片子气性大得很,居然去跳河了……吴曲莲跳河她是万万没想到的,但她不慌,这个家始终在她的掌控之中。
她一番话出来,吴曲莲她爹虽然生气,一时却不知道怎么接,只好又瞪了吴曲莲一眼,“还不快回去,有什么不能家里说?”
“不了,爹,女儿既然跳下了河,就当以前的吴曲莲死了。其实我对你们的印象确实很模糊了,掉下河时可能脑袋撞上了石头,很多事都忘了。既然这样,你们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吧,以后我孤寡一生也好,穷困潦倒也罢,咱们互不相干。今日就请村长做个见证,我便搬出吴家吧。”
吴曲莲说得面无表情,其实心里很没有底。这个时代子女说要断绝关系,这恐怕是天大的罪过,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被抓去报官,还是村子里私下就把她处决了。
村长还没到,她只是在试探,看看这个时代对这类事的底线到底在哪里。她不能任由家里几个人压榨,况且这几个人跟她都没有什么友善和睦的亲情,最多有些血缘关系,说起来,后娘苏氏可以说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也欺压原主这么多年了,她如果还要继续生活在吴家,是不可能再任由她拿捏的。她在一步一步试探,原本想循序渐进的,但突然又想先来一个大的,反正村里大概也没人会护着她了……
不,除了王婶,她去请了吴家长辈,那位姑奶奶一听她这话立马翻脸了,“大丫头,你这说的什么话?这话怎么可以乱说?”
“村长来了。”
她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外面不知谁喊了一句,她终于见到了本村的村长,一位四五十岁手拿旱烟杆的庄稼汉子。看着是个和蔼的,他看了吴曲莲一眼,抬手抽了她爹一巴掌,“吴大个儿,你自己家里的事都捯饬不清楚,在外面能赚两个了,就不得了了是不是?你早知道大丫头每天过得什么日子,早年你好吃懒做没管她,都是她娘在管,现在好了,一个后娘成天到晚的打骂,你是不是装听不到?”
“不是,我想着乡下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她是苦了点,但每天也有吃有喝,我也没亏她什么……”吴曲莲她爹腆着张脸冲村长笑,“是,是我没处理好家事,我这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