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讲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把第一幕的分镜交给姚琛,他看完这个人物潦草,背景简单的开头之后,问了林优这样一个问题。
“它太重了,你好像总想揭示这故事里最残忍的部分。”
《退婚以后》原著,把女主遇到的各种磨难归结于一个渣男的毁约。而这所谓根源甚至来自于一个她不爱也不爱她的男人——
难道这场婚约持续下去没有被破坏,女主就能获得幸福了吗?
难道只因这个男人毁坏了约定,我就能理直气壮地伤害他了吗?
这不是一句圣母的宽恕,因为理直气壮的本质是平等——当我付出了感情,被伤害时,才有资格索要你情感的赔偿;当我承认了这个条件,被破坏时,才能要求你付出破坏的代价。
所以他毁了和季父定下的约,承担季父的要挟,是他们之间的公平。
而我,我没有和你签这纸契约,没有与你情深义重互许渊盟,所以我不认,不动,不在意。
然而,“我”的苦难不来自于这场毁约,“我”知道,但“我”不敢戳破,因为吹散了迷烟,脚下是万丈深渊。
所以一直粉饰太平的人是我,对我自己……
这世界不会因为你天真就美好,不会因为你懵懂就温柔,不会因为你假装就温情,不会因为你冷静就恶毒。
它不会变得更好了。
林优突然开口说,她很久以前看过一本小说,一本在姚琛看来以林优挑剔的审美一定不会看,就算去看了恐怕也得写一万字槽点小论文的小说。
“男主角的家里非常有钱,他爸爸是个大集团的总裁,被所有出现在文里的人捧得仿若神明。”
“小说里才不会写这个集团是干什么的,但它会说,霸总咳嗽一声,整个A市都要抖三抖……”
从没听说哪个城市有这号人物,典型的臆想型设定,为了满足某些读者膨胀的虚荣心?
“而霸总家里有一个保姆,她和她的女儿一直住霸总家里,从小和霸总儿子一起长大。”
“你觉得这个故事里,这两个人往后会怎样发展呢?”
作为一个最近被老板下达任务看了不少网络文学的人,姚琛确实能总结出几条路线:
“那要看,这个保姆女儿是女主还是女配。”
“是女主怎样?是女配又怎样呢?”
“是女主,就找个白富美做女配给男女主之间添加点波折。男主可以专一可以浪荡,可以深情也可以懵懂,女主自卑又自强,俩人这来回拉扯,感情逐渐加深最后修成正果,足够凑50集台湾剧片长了。”
“是女配的话……”
林优看着手中的初稿截下了姚琛的话:
“是女配,就写她不自量力痴心妄想,男主和她有过去可以,没有也可以;女主是个白富美可以,是个牧野杉菜类的贫民窟女孩也可以。她还是自卑但又贪婪,需要在故事中充当一个推动剧情的丑角……”
但你说,她为什么总是在自卑呢。
因为世界冷漠而残酷,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人们就会因财富的差距而产生区别的对待。
但却很少有人能在那么早的时候,就明白如何教导一个孩子平和地面对这些不同。
如果这世上真有一个保姆的女儿和霸总的儿子,一起在巨大的差别中长大,如果她并没有带着27年的阅历,来到这样不正常的环境里。
“林优”——要怎么样面对住在富丽堂皇的房子里肆意生长的同龄男孩,怎么面对住在保姆房里汲汲营营的自己呢?
7岁的幼童该怎么缓解被大人训斥不该带那个漂亮的男孩子吃路边摊时的无措,那些东西不是她平时常吃的吗?
10岁的孩子怎么和别人介绍她和同学住在一起,但她的这个家是老板的配楼,爸爸的工作是给同学的爸爸当司机?
13岁的少女要怎么面对橱窗里她念念不忘却遥不可及的红裙子被人轻易获得又弃之如敝?
疲于奔命的父母难道能为她解答所有的困惑,而不是更为不满的抱怨世道的不公或羡慕别人投胎的运气吗?
凭什么去责备这个女孩子的不清醒?
用一个成年的人格去评判一个扭曲环境里长大的十几岁的女孩的行为吗?
明明是这个世界错了。
“而我,只是不接受,这其中的任何一种可能罢了……”
我想讲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呢?
你知道这世界多残酷,你明白它对你很残忍。
你妥协过,忍让过,你心机深沉,步步为营,只为了过好的生活。
这生命,你没有很热爱它,但你不想放弃它,甚至你还会尽全力善待它。
为此,你愿意蒙上自己的双眼,遮住自己的耳朵,放弃寻找一个可能共鸣的心,做这世上唯一的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