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外黄沙狂起,白贺生带着吴白凌迟手,三人进了乌泊皇城。
这边的民风和上京城完全不同,吴白看着白贺生的侧颜,只见他的眸色清浅,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三个人,吴白和凌迟手本身就不是什么话多的人,平常就是白贺生和他们随心随意地闲聊两句。
但是此时,站在祁人的皇城中,面对近在咫尺的杀父夺母之敌,他根本没心思去和他们这些下属说一些有的没的。
还是凌迟手拉下帽兜,转头问白贺生:“先去驻留此地的杀手阁吧。”
白贺生点点头:“带路。”
凌迟手多年来一直潜伏此地,任命为当地杀手阁的权东家。偶尔回去京城向白贺生汇报,所以这边的情况凌迟手最熟,此地的杀手们也唯他马首是瞻。
他轻轻瞥了一眼白贺生的手,随后问道:“少主,您的阁主戒指呢?”
白贺生下意识地摸了摸手指,空荡荡的,细细一看,长年累月的戴着那戒指,还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
他轻声问凌迟手,声音有些凉:“怎么?没有那指环,我就不是了?”
“属下失言!请少主责罚!”凌迟手赶忙跪在他身边,吴白见状赶忙把他拉起来,大庭广众之下就这么跪,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什么吗?
白贺生的眼神叫杀了这么多年人的凌迟手都感到不寒而栗,而他只是轻轻看了他一眼,缓缓吐出两个字:
“蠢货。”
吴白跟了白贺生多年,见这个眼神自然是知道他生气了,事态不稳,他生怕凌迟手再说出什么冒失的话,让白贺生当街砍了他,赶紧打断凌迟手即将说出口的话,问他:
“大人自有打算,你尽管带路就是。”
凌迟手甩开吴白拽住自己胳膊的手,微微不屑:“杀手阁的事,容得着你一个下人说?”
吴白倒也不生气,他对几位阁中杀手都略有接触,什么脾气秉性自然都了解。
百谱坐宴坐落在皇城的闹市中心,西北的民风不似京城那般含蓄风朦胧,但也有一种野性和张扬之美。
这边的人长相也与上京城人全然不同,京城的女人以黎晏和谢清初最为典型,小家碧玉,清秀文雅,一颦一笑温温柔柔,也有恣意风流之韵。
即使有张锦歌那般性子刚勇要强,久经沙场的武将,远观之时也不乏能感受到上京城女子特有的秀气。
这边的女人一眼看去,大多五官深邃,体态修长,多得是锋芒潇洒之态。
而男子也不似上京城逯子玠等人那般缓带轻裘,儒雅大气,而是狩衣修身,笑得飞扬豪爽。
凌迟手恭敬地将白贺生请进了门,白贺生带上面具,披上披风下了地下赌场。
赌场内依旧喊得震天响。
尖叫、呐喊、欢呼——
不绝于耳。
白贺生不为所动,热闹的氛围使他更加烦躁,深吸一口气,从高处缓缓踱下。
凌迟手带他进了杀手阁最核心的大殿,命侍从唤来在阁的所有杀手。
不一会儿,大殿中的人越来越多,衣着形象不一,若是仔细一看,多得是市井中平凡的不会让人多注意一眼的普通人。
白贺生站在高位上环顾四周,神色漠然。
他向来十分厌恶杀手阁,又不得不接受。
厌恶他们明明有机会救出父亲,却因为父亲一句“君王之意,立不可破”而言听计从,不去营救。
厌恶他们将自己作为一个复仇的机器,毫无感情。
其实他想过甩手走人,可是父母之仇,又当如何?
作为百谱坐宴的东家尚不足以推翻两个王朝,若是他作为一个普通人,又怎么可能呢?
他索性血洗了杀手阁,将老一辈疯狂虐待他的杀手悉数换牌,用上了自己的人。
若是不然,他不过是老一辈杀手的傀儡。
他不解父亲一介商人,明明在这世上已然活得艰难,为何要盲目忠心于那愚不可及的帝王?
他不解那些老杀手自觉亏欠父亲,为何要他的一生来弥补?
虽说杀手阁都是自己的人,但是,对每次踏入这个地方,依旧心生厌恶。
恶心至极!
想到这里,白贺生的神情又冷了几分,但是依旧保持着冷静自持。
顷刻之间,杀手们集结完毕,凌迟手向他们介绍了白贺生:
“我暂代西北杀手阁多年,如今东家亲至,皆以东家之命为上,集结诸位,警示诸位莫要冒犯东家。”
高位之下的人群皆噤若寒蝉,这位东家的本事他们是知道的,故而没人敢抬头看白贺生。
白贺生顿感索然无味,下面的紧绷着神经,他觉得很累,并不轻松。
忽然想起了与黎晏谈笑的那段时光,还有总是在梦中梦到她的那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