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重心的沈夫人险些没站稳,她踉跄地往后退了两步,撞倒了桌旁边的雕花木凳。
沈夫人上一次这般低声求人,还是刚满十六岁的那年。她跪在父母哥哥们的面前,求着他们同意自己下嫁给江重彬。
只可惜,所遇非良人啊。
“就借两万,就两万!很多吗?”沈夫人眼神恍惚无助,心中对江重彬最后仅剩的那点温柔和期盼,都消失殆尽了。
“你江重彬是真的没有这个钱吗?!”心气郁结,憋闷许久的沈夫人气得怒目圆睁,她走上前去一把揪住江重彬的衣领,仰着头嘶声质问道“去年!你为了秦婉嫣花了可是十万!整整十万银元呐!!”
突然被戳到痛处的江重彬,是瞬间青筋暴起,粗涨了脖子。江重彬面露凶光,他死死地捏住沈夫人的手腕,一字一字,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还敢跟我提秦婉嫣?!”
明显感受到疼痛的沈夫人颤了颤肩头,她虽倔强地不肯服软,但从她额间渗出的细细密密的汗珠,还是能看得出她此刻的内心是畏惧的。
“我还没来得及好好问你呢!”江重彬双目赤红,随着他手劲力道的加重,实在难以承受的沈夫人,不得不松开了江重彬玄青色的长衫领襟。
江重彬不屑地冷哼一声,甩开了沈夫人的手,继续口水喷溅,震怒道“平日里,你都是怎么教的儿子!?”
“怪我没有教好?”沈夫人哭笑不得,她的声音颤抖着,眉宇间皆是盛满的怨气和不甘“那你呢?你总有娘好好教着的吧,又好到哪里去了?!你爹要没那么早去世,会不会现在也会质问你娘,为什么没把你教好!”
“你给我闭嘴!!”本就脾气火爆的江重彬,听到这话,更是恼羞成怒。
“我说的是事实啊!你急眼什么?是不想承认吗?”沈夫人扯了扯嘴角,习惯性地仰着下巴,轻笑着。虽然沈府走向衰落,沈夫人底气不足了,但她轻慢的神情,她说话时高人一等的腔调,还有她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那种骄傲,没有变。她现在埋怨贬低江重彬的样子,简直和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我知道你不愿承认的事情可多了,但这有用吗?整个景州城老一辈的人,谁不知道你江重彬是靠着我父亲的背景关系,才能够有今日的辉煌和成就的?!不然就凭你爹?一个教书的穷酸先生?!会有那么多的钱让你在青州包养薛曼... ”
“啪----”还不等沈夫人将薛曼姝的名字说出口,江重彬就抬起手,重重地甩在了沈夫人的脸上。
突如其来的一巴掌使沈夫人瞬间眼冒金星,脑袋里嗡嗡一片,还伴随着短暂的耳鸣。她的发簪在强烈的冲击下歪斜了,原本端正整齐的盘发随即开始散落,口腔里也被嘴角溢出来的丝丝腥气的鲜血充斥着。幸亏沈夫人及时将手撑在了桌沿边,她才勉强稳住差点摔倒在地的身体。
“你是不是日子过昏头了?忘记了?”江重彬额间青筋跳动,双目微微往外凸出,嘴角的肌肉也因情绪失控而僵硬地抽搐着。就这样乍一看,江重彬像是个人的,但细细地看去,才发现他像极了从赤火炼狱里爬出来的可怖恶鬼“沈言仪!天变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已经不再是有沈家庇护的千金大小姐了!”
沈夫人单手捂着指印清晰,微微红肿的那一侧脸颊,她依旧倔强地仰起头,满眼愤恨地瞪着江重彬的眼睛。
这时,一个模糊的身影从花窗闪过,脚步声由急到慢,停在了房门口。
江重彬的亲信严七,抬手轻敲了两下门框,低声说道“老爷,薛公馆那边刚刚来了电话,说是找您商量要事。”
“知道了。”对方可不是能够得罪的人,江重彬不敢耽误怠慢“我马上过去。”
“你若还想做这个江府夫人... 还想...”江重彬微微低眉看向了沈夫人,他眼色冷厉阴森,落在身上令人胆颤“活命的话,就往后给我太平点!别再试图挑战我的底线!”
说罢,江重彬便转过身去,推门迈腿跨出房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沈夫人感觉自己的胸口上仿佛有一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难受至极。她红着眼眶,手捂住心口,死死地盯着江重彬离去的背影,直至完全消失看不见了,她才将内心难以压制下去的委屈,酸楚全部倾泻出来,才开始仰面而泣,呜咽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