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当真这么说?”桑南帝面露惊愕,跌坐在龙椅上,已顾不得帝王仪态。
霍鸣心里暗叹,躬身道了声“是”。
太子云泽看着一脸灰败的父亲,起身道:“父皇,也许萧凛不是那个意思。这两年有多少人给他献过美人,他从未接受过。且祈国后宫空虚至今,可见他并非沉于女色之人……”
“皇儿,你不知。”桑南帝缓慢的声音嘶哑哀切。“如今我们在祈国面前已无筹码,他既出言暗示,我们只能主动把阿绵献上。”
云泽不可置信地看着桑南帝,许久说不出话。他知道父亲会这样说,已然是别无他选。
上首那身着龙袍的中年男子,首先是桑南国的帝王,其后才是抚养他和妹妹长大的父亲。他身上还担着全国子民的命运,没有私心的余地。
“可父皇,且不说萧凛会不会对她好,等以后他后宫充盈,处处心机算计,阿绵那样单纯,没有我们在身边,如何能自保?”说着,声音已有些哽咽,双眸也漫上泪水。
皇后去得早,只留下这一双儿女。兄妹俩自幼亲厚,云泽怎能接受宠爱的妹妹被当做萧凛的战利品奉上?“我今晚就带她出宫,就算萧凛再有能耐,在桑南国境内,我不信他能找到!”
云泽目光坚定,转身快步走向殿门,却被霍鸣拦下。“殿下,若真如此,便是置桑南国千万百姓于不顾。”
“况且如今战争四起,我军难以抗衡。若论起来,这天下也只有萧凛能护住公主。如今襄国大军在北边虎视眈眈,若没有祈军相护,让公主落入襄国人之手……”霍鸣顿住,没有说下去。
大殿内再无声音,仿佛空气在此刻凝结,冰冷沉重。
*
叠云宫里,云絮拿着一个精致的雨花锦兰纹绣球,软声软气地拉着夕禾的衣袖撒娇:“好夕禾,我们就玩一会会儿。前几日出去了不是也没事吗?”
那日只是爬爬树,玩掷绣球的话动静大,若是把人引来了怎么办?
可小公主别的本事不大,这撒娇的本领却是没人能比的。一双乌黑透亮的杏眼巴巴望过来,眉毛耷着,娇嫩的脸颊微鼓,一副可怜极了的模样,连皇帝承受不住,更何况她一个贴身宫女呢?
“那公主只能玩一会儿,就在前面那个园子里,别处可不能去了。”“好呀好呀!”云絮马上笑开,抱着球招呼着人往外跑。“你们都过来~”
轻薄的雾气带着茶香,在殿内庄重压抑的空气中升腾,快速消散。萧凛慢条斯理地用杯盖撇了撇茶沫,浅饮一口。“前辈可想好了?”语气随意,却没有给对方任何退却的机会。
桑南帝似是在一夜之间苍老了十载春秋,长叹一声,起身道:“陛下随我来吧。”
如今正是桑南国气候最宜人的时候,宫内各类奇花名卉在轻柔日光下尽数绽放,芳香四溢,如临仙境。暖风习习,送来不远处众人的欢声笑语。
身着鹅黄色散花如意云烟裙的少女手拿绣球,笑得眉眼弯弯,一双明澈灵动的乌眸中闪动着细碎的光,如日光照射在山间清泉。瓷白莹润的肌肤因运动而染上淡淡的粉,颊边缀着一颗好似盛了蜜的小酒窝。
身后便是争奇斗艳的花圃,却没有一朵比得上小公主那明媚清甜的如花笑靥。几步之外的萧凛也没想到,再见到她,竟比初见时更令他心动。
他心中自有宏图大业,对世人所谓情爱从来都是嗤之以鼻,以为自己早已凌于欲望之上。那日开口要了她,回去他也觉得匪夷所思,只当是新鲜,兴之所至。能引起他兴趣的事物不多,既看到一个,要了也就要了。
可此刻,他感受着胸腔那剧烈的跳动,已然失去控制。他引以为傲的定力,竟当真要败给一个只见了两次的小姑娘?
若不是早将各国皇室调查得明白,了解桑南帝的品性,不然他都要以为,自己是被这父女下了蛊。
宫人们嬉笑着四处躲闪,小公主拿着绣球找寻着目标,转身间缀着花瓣纹的裙摆随风飘荡起。她很快锁定一人,用力抛出。
本就准头不够,那人又躲得迅速,绣球在空中划过一道轻缓的弧线,飞向了不远处一高大身影。
精致小巧的绣球精准地砸在了那还未平缓下来的胸膛,力道轻如鸿羽,却直中要害,掀起万千波澜。萧凛抬手接住那绣球,眸色幽深。
众人这才注意到桑南帝和萧凛,连忙下跪行礼。云絮转头见了自家父皇,只顾心虚,都没注意到他身旁的人。之前信誓旦旦说不会出叠云宫,这下被逮个正着,恐怕免不了一顿训了。
云絮小脸立刻耷拉下来,小步蹭到桑南帝身边,手指头小心翼翼地捏起他的袖子:“父皇~”甜糯的嗓音乖顺讨好地绕了个弯,萧凛握着绣球的手不自觉收紧。
云絮偷偷抬眼,见父皇依然像往常那样和蔼,没有训她的意思,悄悄松了口气。只是他眉眼间似乎有些憔悴,是最近太累了吗?“阿绵啊,这位是祈国国君。”桑南帝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