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黑色劲装,负手立于会客堂中之人正是仆固明洂。他稍作打量,全副精神就被正面一幅陶渊明的归园田居图吸引住了。这幅图上有墨色的远山、潺潺的流水还有盛开的菊花,整体透着闲适、悠然自得。此等佳作,让一向从容的仆固明洂都叹为观止。
这是隐居在天凤县的一位高人名唤闻意先生的居所。
仆固明洂能对他如此了解,还要感谢他曾经的老师崔浩,这位闻意先生就是崔浩的同门师弟。只是他志不在朝,所以选择隐逸。
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他,仆固明洂也感到意外。
“阁下就是崔司徒的弟子明洂?”闻意先生走进正堂,他面色如常,态度有些清冷,一派大家风范。纵是仆固明洂曾经杀伐果决、征战沙场,面对闻意先生,气场也弱了三分。
仆固明洂上前,欠了欠身,恭敬道:“师叔,明洂失礼。请师叔恕罪。”
闻意先生微微颔首,请仆固明洂就坐,二人一起坐下之后,闻意先生给他倒了茶,笑道:“老夫已经不问世事多年,与崔司徒也来往甚少,当不起这师叔二字,你不必如此称呼,还是与他们一样称我一声先生吧!”
“明洂不敢!师叔与崔司徒是同门,明洂曾受教于崔司徒,这师叔一称,您还是当得起的。”仆固明洂又感叹道:“之前就听闻师叔之才不亚于管仲、乐毅,但是却心向靖节先生之隐逸,我心中犹有不解。今日得见师叔,明洂才知师叔果真非凡夫俗子可比。”
闻意先生只是摇了摇头,道:“大汗过奖了。”
仆固明洂脸上闪过一阵复杂的神情,既感到惊讶又觉得奇怪。他惊讶是因为闻意先生竟然一语道破他的真实身份,而奇怪却是因为不知自己何时何地漏出了破绽。他受教于崔浩,明洂这个名字也是崔浩起的,可是除了拓拔焘之外几乎没有人知道。在魏国也只有崔浩曾唤他明洂,其他人都是称他伏至罗的,闻意先生究竟是怎么知道的?仆固明洂心中起了疑惑。
“师叔何以知道我是谁?莫非是我漏出了破绽?”
闻意先生却慢慢起身,静立在门口,回头看了仆固明洂说道:“你没有破绽,只是大汗也说过受教于崔司徒,老夫与崔司徒虽然来往不多却也不是全无往来。自然知道,他曾经教过一个敕勒的王子伏至罗,并为其取汉名明洂。多年来,老夫久居边地,也知道当年质子如今已是契鹘汗王了。”
仆固明洂不免佩服,几步走到闻意先生身边,问:“师叔果然睿智!如此大才,明洂怎能错过,不知师叔可愿到契鹘任职啊?”
“自从老夫十多年前隐逸天凤县之后,就没有出仕之心了。大汗怕是要失望了。”
仆固明洂面上闪过一阵失落的神情,久久未发一言。
“师叔虽说不能到契鹘任职,但明洂还是希望师叔能够为我解惑。契鹘将来的路还很长,该怎么走下去,明洂没有头绪,请师叔指点一二!”仆固明洂诚恳地说道。
闻意先生舒展了双眉,笑了笑,道:“指点谈不上,不过老夫愿意与你参详一二。”
闻意先生阅人无数,深知仆固明洂绝非池中之物。闻意先生也听说了仆固明洂身为异族人却崇尚中原文化,在契鹘推行汉制改革,还任用汉人。贵为契鹘汗王不仅能礼贤下士、虚心求教,而且对人进退有度,态度宽和,实乃难能可贵。所以,尽管之前闻意先生有些不冷不热,但此刻心中对仆固明洂此人倒抱了几分好感,态度也缓和了。
仆固明洂饮尽一杯茶后,恭敬问道:“曾有人问我,当今契鹘正是用武之时,要汉人儒者有何用?不知师叔如何看?”
闻意先生却反问道:“老朽想知道大汗是如何回答的?”
“我说,治弓尚须用弓匠,为天下者岂可不用治天下匠耶!”仆固明洂答道。
闻意先生听了更为惊叹此人不凡,见识卓群,且目光深远有天下之志,不禁赞叹道:“大汗果有治天下之才!老朽敬服。”
“师叔谬赞了。”
“听闻,大汗依照中原王朝传统礼仪为契鹘立下仪制。命契鹘王族及臣僚百官行下拜礼,令契鹘也有了君臣的礼仪制度。”
仆固明洂浅笑道:“明洂仰慕中原文化已久,自然明白礼仪乃国家根基。”
“嗯,如此甚好!”但是,很快闻意先生又皱着眉说道:“老夫听说契鹘对外征战时曾规定:凡攻城邑,只要对方进行抵抗,一旦攻克,即行屠之。不问老幼、贫富、顺逆,除工匠外,大部分屠杀,少数妇幼掠为奴隶。大汗可知这种残酷的屠杀,会受到百姓的强烈反对。将士打了几十年仗,所要得到的是土地和人民。得地而无民,将有何用!”
仆固明洂点头称是,又解释道:“这是父汗在世时的规定,不过明洂继位后契鹘还未对外用兵,所以近些年并无此等事情出现。今日师叔提醒,明洂返国后一定下令,此后征战诸将不得妄杀。”
闻意先生满意地笑了,随后又对仆固明洂招募儒士,通过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