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认定了仆固明洂,相信他会稳稳地站在她的面前,不会动摇。他是她的夫君,一定会为她遮风挡雨,护她一世平安。纵使他用尽权谋诈术,可是,身处权力的漩涡,被权力争斗束缚着,若没有半分自保之力,早就被吞噬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莫问是缘是劫。或许,她和仆固明洂的这一路行来,只是为了让他们越发坚定越发执着,这一场爱恋,是他们的劫,也是他们的缘。劫过了,自然就只剩下缘了。
浑浑噩噩到了下午时分,去前面察看的人说大汗已经回了汗庭。
长孙静寒送阿玥回了明月横帐,而拓拔苓却在横帐前已是来来回回踱了好几次,格敏茵看见了便来打趣她:“公主,叶阔王子去追剿叛军余部了,一时半会回不来,您别担心。”
打趣的话落在拓拔苓耳中,却是让她耳间一红,笑应道:“谁担心他了。”
拓拔苓想起三年前被选定为和亲公主远嫁柔然之时,她第一次感受到权力的威力、无情、冷漠,权力是至高无上的,一纸诏书,她就被无情地送去柔然。她当时只觉得这皇室冰冷,连骨肉亲情都不复存在,万念俱灰地踏上了异乡。
和亲路上遭遇劫杀,她被叶阔所救来了契鹘。这里远没有她所熟悉的一切,没有她的亲人,没有她的依靠,可是在契鹘她却有了家的感觉。长孙静寒和阿玥对她时有关照,还有叶阔,他也经常来找她。他们给了她在平城从未有过的关怀。
是了,她曾经也与阿玥一样喜欢胡闹任性,从不懂职责担当,每每被人护在羽翼之下,哪里知道世道艰险,争斗残酷?可是当和亲诏下至家中的时候,她真的傻了。当日被劫杀时,她甚至想就此了了性命,可是这条命被叶阔救了回来,她竟发现终归是有人还会念着她,护着她,为她奋力以赴。
这战乱之中的女子,犹如飘散的浮萍,聚散早已由不得自己。若是还能活下来,还能重回亲人爱人身边,自是多大的幸事。她做梦都想要回归故土,回到平城,只是不知道,她能不能等到重返大魏的那一天。
这边,长孙静寒等格敏茵替阿玥洗漱更衣之后,才松了口气。这一天,阿玥可谓是受了不小的惊,所幸人倒是无碍。刚才已经请大夫把过了脉,开了几服安神的药贴,现已服过先歇下了。
看阿玥睡得沉了,长孙静寒吩咐格敏茵守着,又对拓拔苓说了几句,方才出了明月横帐。
缓步走回倾城横帐,方踏入了殿内,就看见横帐内一人朝自己走来。是仆固明洂,他何时来的?看他神情,想来他已经在里面静候多时了。
未等她惊呼一声,就被人打横抱起,走到案旁坐下。仆固明洂已褪去黑色飞鹰王袍换了一身常服,他的身影近在咫尺,将她抱在怀里,眼眸晶亮,笑容飞扬洒脱,让她有些移不开双眼,跟着他笑了起来。
“看来大汗是大获全胜。”
“那是自然。”仆固明洂神色间满满都是不羁和傲然,“姐夫来得及时,只苜当场被擒,叶阔去追剿咄逻余部想来应该可以全数歼灭,现在整个叛乱都已经平定,自然是大获全胜。”
长孙静寒抿着唇笑着,看着他难得这般按耐不住心头的恣意和快活,和往日里沉稳的模样截然不同。
这才是仆固明洂,上马能战,下马能治,是这契鹘当仁不让的王者。
“你是如何处置只苜的?”长孙静寒突然问,她知道仆固明洂肯定不会放过只苜,他怎么可能容得下一个要谋夺他汗位还要置他于死地的人?即使这个人是他的叔叔。可是想起阿玥的失落便还是忍不住问他。
仆固明洂适才的笑容一下不见了,叹了口气道:“依扎撒处以火刑!”
“火刑?”长孙静寒心头一颤,身子都有些颤抖。在中原,谋反也是死罪,可是从未见过有火刑,那是何种惨状,想想都让人发颤。残酷无情,这就是权力之争。她理解仆固明洂,只是,阿玥怕是要伤心了,毕竟是看着她从小长大的长辈。
“好了,不说这个了。”仆固明洂看着她笑起来透亮的面容,在这横帐内的烛光下仿佛在闪闪发光,旋即笑道:“一切都过去了。万事有我,你且放心!”
她双手捧着他的脸,神色认真地说道:“好!不管如何,我都会在你的身边。”
“如此甚好。”仆固明洂的笑容越发明朗,目光灼灼,将头靠近她,低声问道:“那阏氏对本汗的承诺可还记得?”
不等她反应过来,仆固明洂便将她抱起,往横帐内的浴池走去。这浴池是当初仆固明洂特地命人为她修建的,取名“玉泉”。这玉泉就是倾城横帐内最为舒畅的一处,虽然比不得中原的富丽堂皇,但也是去乏的好去处。只是这三年中,他从未进来过,今天这还是头一遭。
玉泉之畔水韵缭绕,袅袅升起的水雾顺着温热的水浴而起,垂地的帐幔翩跹垂延到了光滑的石面上,而仆固明洂就坐在一旁的竹塌上,看着另一端站立的身影,有些戏谑道:“这可是你自己答应本汗的,不能反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