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秋只说接大皇子,以及照顾大皇子的一个婢女,想来顾美人是不能去的。
知了心里叹息,只觉得世间最残酷的除却生死,大约就是骨肉分离吧。
知了闭闭眼,忽然就想起早死的爹,软弱的娘,可恶的后爹,还有对她很好的妹妹。
这些人的容貌湮没在记忆里,早就变得模糊不清,但她竟然生出一丝想念。
“妾不去,但知了会随你一起去,往后母亲不在身边,你一定要听姐姐的话,明白吗?”
知了愕然抬眼看向顾美人,她听过‘长兄如父,长姐如母’的道理,但她真的没想过顾美人对自己是这样的倾尽信任。
不管怎样,事情比她想象的要顺利。
周长生错愕,他虽然明白知了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可心里还存着几分提防,而母亲却已经对这人倾注信赖。
周长生控制好自己的表情,愣愣地转头看向知了。
知了也已经平复过情绪。
她面向周长生弯弯嘴角,语气坚定的对他说,也是对顾美人说,“奴婢会好好照顾大殿下,把大殿下当弟弟看护,绝不让旁人欺负了去。”
顾伶起身行了大礼: “我儿便拜托你了。”
知了依样回过去,再次强调了遍:“奴婢会好好照顾殿下。”
主仆二人熟络起来不过是月余的工夫,但默契却好像是一早就存在了。
顾伶微微笑道: “谢谢你。”
她重新蹲下身子,叮嘱长生:“妾教给你的那些礼数,可都记住了?”
周长生回过头: “记住了,母亲。”
顾伶又叮嘱几句才依依不舍的起身。
知了见缝插针借口取自己的行囊,又留下些时间给母子两人。
知了的东西不多,且一早就收拾好了,只盼着这一天的到来。
然而,这一天真到了,她心里又生出许多不舍,也不知道这破烂地方到底有什么好留恋的。
知了取来行李,在屋门口静立许久,才伸手将门带上,疾步朝寝殿去。
知了赶回寝殿时,苏秦正提着不多的包袱站在台阶下。
苏秦对她的态度很微妙,带着点针锋相对。可能在他眼中,她就是那种投机倒把的女人。
面对苏秦的处处看不顺眼,知了都习惯了。
知了淡定地想要和他错身过去,苏秦压低声喊住她:“你最好没有坏心思。”
又来了,知了无奈,这大概就是抢人家功劳的代价?
知了脚步停下,侧仰头看向他,轻声道:“苏侍卫多虑了,奴婢没有坏心思。”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的关系。”
□□是个很友善的人,知了从未想过他会在周长生这件事上牵扯上干系。
知了无奈解释道:“奴婢和陈侍卫没有关系。”
“你那个蜜三刀哪里来的?盛景斋的蜜三刀排队有多长,你不知道吗?”苏秦冷笑,“话不挑明,你就一直嘴硬,是吧?”
“陈侍卫是个好人,但奴婢和陈侍卫也仅仅是买蜜三刀的关系。”
“□□说,他喜欢长信殿的一个宫女,我起初以为是阿如。”苏秦的话冷冰冰的。
知了沉默,她起初是不知道的,后来隐隐感觉到也只当做不知道。
知了有些烦躁,干脆一语道破他话中话:“你还是怀疑我?”
苏秦死死地盯着她,其中的话不言而喻。
知了被这人的死脑筋气的不轻,想骂他活该死于愚忠,最后作罢。
都是个人造化,有什么好说的?
知了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吐出,一字一句的回道:“那我们就走着瞧,看我是不是要害他!”
话音落地,知了懒得再看他,昂首阔步的走上台阶。
安秋见人回来:“既然都准备好,那奴婢就带殿下回了。”
顾伶牵起周长生的手: “妾送殿下一程。”
知了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踏出长信殿的一瞬间,还是有些如梦似幻的不真实感。
当鬼时,她来去自由,可身为人,这是她前后两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踏出这里。
在第一个分叉口,众人默契停下。
顾伶蹲下身,最后一次为周长生整理衣衫,千言万语都融在指尖。
众人安静候着,留出空间给眼前这对母子告别。
顾伶望着周长生,纵有万般不舍,也清楚她绝对不可以在这里耽搁太久。
“去吧。”
知了冲顾美人行过礼,牵起周长生的手,一步步朝前走,耳朵里丝毫没拉下身后的响动。
又一个分叉口,知了没忍住,到底回头看去。
长信殿的大门堪堪要闭合,顾美人还站在那处,静静的目送他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