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撑着送走了卢公公,二太太失魂落魄地出不了声,眼泪却止不住直往下落。
昨天还盘算着怎么让沈凤娴躲过这一阵,以后再慢慢替她寻户人家,哪怕不能荣华富贵,好歹能平平安安,没想到这就连一丝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
她看二太太脸色不对,只能宽慰道:“卢公公说得没错,这可能就是命中注定的。何况还太后懿旨在,我们再劳心动气的就不值当了。那天若是遂了元宁郡主的意,我倒真情愿自己死了呢。偏巧是逸郡王赶在那个时候救了我,大概也是注定的吧。”
劝了半天,二太太才肯回房,她也不要人跟着,一个人慢慢往回走。
自从外婆离世,她就只顾着闷头奔波,多少年没有抬头看过身边的风景了,现在身处这个陌生又魔幻的世界,感受着二太太温暖而琐碎的关切,她甚至有点怀疑,会不会这就是自己一直幻想的重新开始?
就算是这么心乱的时候,忠意伯府在她眼里仍然像是一个新奇的大花园。
正是万物憋着劲疯长的时节,红的像下一刻就要燃起来了,绿的像马上就要滴下来了,也只有它们能活得如此肆意吧。
同样肆意的还有少女的笑声。
凉亭里的两个人看到沈凤娴便笑着站起来打招呼。
对沈凤萱跟沈凤姿来说,再没有比看着她落魄至此更畅快的事情了吧?
她却笑不出来。同为沈凤媛故事中的配角,她们两个给她添的乱子实在不少。
沈凤萱是三房嫡长,在府中排行第三,见到沈凤娴便笑吟吟地道:“恭喜四妹妹呀,先是觉得妹妹许给区区左都御史府,真是可惜了。这不,还是太后有慧眼,转手就指给逸郡王,妹妹当真飞上枝头了,可别忘了我们姐妹呀。”
沈凤姿毕竟跟她同是二房的人,不好在她面前太过得意,收起了脸上盈盈的笑意转而忧虑地道:“既有了太后的旨意,只怕是四姐姐还要比三姐姐早出阁呢,也不知来不来得及准备嫁妆。”
“哪里还要什么嫁妆,为人妾室,不就是一顶小轿打发了吗?说起来,公中的嫁妆都是有规例的,嫡出五千两,庶出三千两,倒是不知道做妾该依哪条来算,忠意伯府还没出过为妾的姑娘呢。”
沈凤娴素来温婉,沈梓却不是,听两人说话这么刻薄忍不住嘲讽道:“没想到三姐姐如此心急,嫁期刚定下,嫁妆都打听好了,也不怕招人笑话。”
沈凤萱刚想回嘴,她已经把矛头指向了沈凤姿,“倒是妹妹你,不如忧心一下母亲会给你寻一门什么好亲事……”
“再怎么不好,总不会嫁给个庶出的做小妾吧?”沈凤萱故做懵懂。
她一下子气得笑出声来:“我倒是不在意这些,只是三姐姐,当着六妹妹的面,总把嫡庶挂在嘴边上,不好。”她微微摇了摇头,又叹息了一声补道,“再者说了,叔父自己不也是……?”
“你胡说什么?!”沈凤萱厉声喝止住了她,冷笑道,“以前倒是小瞧了你,现在这牙尖嘴利的样子,就算是做小妾,想来也吃不了亏了。”
“谢三姐姐费神。听说姐姐定的是翰林院侍读学士闫家?虽只是从五品,却最是清贵不过,到时候我这身份尴尬的妹妹来为姐姐送嫁,不知道闫家会不会觉得脸上无光呀?唉,要是伤了姐姐的脸面可就不好了。”她也不气,只是温柔地又给她出了一道难题。
“你敢!”沈凤萱立时急了。
看沈凤萱急得眉毛都竖起来了,沈凤娴脸上表情愈加无辜:“姐姐出嫁,妹妹自然是不敢不来的,不然岂不是让人说府里的姑娘不友爱?”
又转向沈凤姿道,“我们跟三姐姐到底是隔房,虽说名声上有些妨碍,不过总还有限,真说被牵连得狠的,还是妹妹你。原本姐姐和我嫁得好了,妹妹的亲事也能往上攀攀,现在……”
沈凤姿脸色不由得白了几分。
“不知道妹妹有没有想过,我一入了王府,妹妹只怕是再与京中高门无缘了,哪个好脸面的人家愿意自家主母有这么个姐姐呢?三姐姐站干岸上看戏也就罢了,咱们自己要烦心的事可太多了,妹妹说是不是呢?”
眼前的沈凤娴,肌肤莹白,长眉入鬓,眉眼间却蕴了几分以前不曾有过的明媚,眉尖含愁,嘴角带笑,倒是让两人看得呆了。
转天就是三朝回门的日子。原书里沈凤媛这天并没有回忠意伯府,毕竟婚礼当日出了这等不吉利的事情,沈凤媛直接被威远侯府送去庵里待了三个月,之后这事也成了一道迈不过去的坎。
眼前回门的新嫁娘依然是一身红妆,脸上喜气却淡淡的。
看到沈凤媛这个样子,她的第一感觉就是愧疚,倒是不知道这愧疚是来自她本人,还是来自一个工具人的自觉。
襁褓中的沈兴瑞还分不清谁是谁,只是好奇地伸手想要去抓沈凤媛耳朵上一闪一闪的红宝石耳坠。
有新姑爷在,她们姐妹都有些拘谨,倒是才十四的沈兴玮颇有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