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时,整个院内酒香四溢。这样的好酒闻一闻且知香醇,品一品,怕是要醉。
再看那一对虎皮光泽油亮,毛绒密实,以这虎皮剥下后占的面积之大,就可估量这两只虎活着时定是膘肥体壮。我忽然想起姨娘们曾狮子大开口打趣说要吃老虎肉,忍不住“噗”一声,也不晓得这两只老虎的无皮尸首身在何处,要是一并送来,将好能给姨娘们开开鲜。
当今最好的米与布都出自韩家,那些个珍珠白米、锦缎绢丝当然就觉得无甚新鲜。
再往后的担子大气些,清一色皆以大红喜布遮盖,从形状上看,是钱错不了。我回想起方才通报的那位小公公唱着“黄金六百两,铜钱十二万贯”时只在心中“啪啪”拨着算盘,粗略掂量了一把总数,现在却睁着眼睛,真真切切瞧出了这聘礼的壮观。
要不是对国库尚且空虚的事实早有耳闻,我现在定要以为我大荆朝已经富庶到了弹指便挥金如土的地步。
唔,这件“大事”,大师兄办的饶是破费了些。
韩家宅邸此时熙攘如市,除了院内送礼的,院外还有一大片看热闹的。
韩衍说,东都的百姓对于热闹总是瞧不够的,从正和门到府院门,他们看了一路,评了一路,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皇上这儿媳妇娶得忒肉疼了些。
整整半个时辰,一百余号人,六十四担聘礼,落地有声。
眼前“重要的人”霭然地对我爹说:“韩老爷,礼既已送到,圣上那边咱家便可回去复命了,此处不便叨扰。至于其他事务,还请老爷与府上多费心,如杂家来时所报,九月十九乃是近二十年难得一遇的吉祥之日,府上还需在此前将该置办的一并置办齐全,待到良辰吉日,便陪姑娘一并出嫁罢。”
公公话完将眼珠一转将目光落在我身上,朝前挪了两步,亲和道:“姑娘气色红润,乃是人逢喜事的烂漫之态,上回只是草草一面之见,咱家便已觉出殿下与姑娘是凤凰无二的般配,如今这般看入眼中更是喜从心来。自打婚配的圣旨下来后,皇后娘娘可是几次与老奴谈到姑娘,老奴看得出来,娘娘是真心喜欢姑娘,对于殿下与姑娘的婚事也是格外上心。如今大聘已下,姑娘便安心在府上将等着大吉的那一日罢。”
公公双眼弯成两座石拱桥,稍停后,又关切地问;“对了,咱家出宫前,在垂和殿门前遇见殿下,殿下让咱家给姑娘捎来一句话,大体的意思便是,姑娘对婚期与大聘,还觉满意吗?。”
满意。当然满意。您穿着三爪金龙的外袍带着太子的口信奔进了我家,我有几个脑袋敢说说不满意?
我做个惊讶状赶紧地接道:“公公说的是哪里话!我女儿家见识短,不敢如父兄夸口妄谈走自己南闯北过,但打过交道的贵人也绝不少,从来没有见过哪一位如公公般办事爽利的。上一次见过了公公的威仪,这番又了解了公公的体恤,公公的才能与人品实则叫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哪里还有不满意的道理。我本就觉得公公的德行叫我等小辈望尘莫及,现在惊然胆颤一听公公这番问法,真真是折煞我啊!”
我话音刚落,就见他怔得不动,看得我心里发怵,难道是哪个字眼用的不甚妥当意外触了他的霉头?
我心中不禁将世间的金玉良言都掏了个遍,正预备好了换个说法讨他欢心,怎料片刻静默后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又朝我进了两步,小声道:“太子妃娘娘果真是名不虚传,一出口咱家真是心悦得很!这心头一欢愉,回去复命也有劲了。哈哈哈……”
他笑着笑着就笑出了我脊背处的微微冷汗,话说伴君如伴虎,这只狐假虎威的纸老虎万万得罪不得。毕竟,纸老虎也是虎嘛。
公公虽半真半假地叙了两句体己的话,但身经风浪的稳重性格确实不能让人有机可乘,赞许过韩家经不起推敲的家风与百万老爷富可敌国的家当后,命小宦官招呼齐了一众送喜的人,踩着矫健的步子回宫了。
一切尘埃落定,便是整个庭院的红红火火,直叫我恍恍惚惚。
比我更加恍惚的,还有后院各房的当家们。三姨娘性子急,张嘴即来:“千工床要用上等的金丝楠木的,纹理细密瑰丽,质地又柔和,冬天不凉夏天不热,新婚燕尔,一睡上保管百子千孙!红厨嘛最好还是用红木,子孙桶也当用红木,预兆红红火火,子孙万代多福多寿……”
二姨娘打断她,思虑道:“宫中大概早已将喜床备下,再做千工床会不会显得多余?还有红橱,想来宫内也是有的。子孙桶倒是一定需得准备,再备齐子孙对碗与红木箱,子孙宝桶就齐全了,其实黄花梨的春凳不错,但是也不是必要的,送进去会不会又显得小家子气?”
她这话问得三姨娘眉头蹙成一团,登时显露国色天香的美人愁。
娘则说:“要准备的一样也不落下,吩咐下去,都必须尽心尽力办齐,要好,要快。宝桶对碗与木箱都是家家嫁女不可或缺的嫁妆,自是没得挑剔,一定要用上好的木料,请最好的雕花匠。老韩家嫁女是大事,嫁进宫中做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