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对她爱重。
可仅过了三年,柔然再次进攻,父兄只得返北稳固边防,临走时又把她送回濂州。
一别再见,已是今日了。
云静安慰父亲:“女儿又不是远嫁,父亲不必太难过。想来那裴家郎君是个通情理的,您若想念,女儿回来便是。只是不知父亲是否还要上前线?”
云启知她不愿与父亲再久别,赶紧为她宽心:“我已与父亲商议,你出嫁后,他便常住京师照应,若有战事,为兄去就好。”
慕容煜说:“上月,陛下已下旨封你兄长镇北将军一职,执掌北境军令,我这把老骨头也该歇歇了。”
云静听闻,放心抚了抚父亲手背,又说了几句宽慰话。
不知不觉已过亥时,慕容煜近年身体大不如前,时常旧伤复发,熬不了太晚,就由彭总管陪着回房了。
自前厅出来,云启见云静心不在焉缓步的样子,还以为她不舍得走,就跟着往后院的方向去,笑问:“为兄把妹妹送回房可好?”
此言正中云静下怀。
她心中有事要问,此刻正想寻个由头,便连连应好,顺便恭贺他总领军权:“镇北将军可是从二品军职,听闻授衔之时,圣上要在太极殿召集文武百官,为擢封将领亲授军令,实乃无上荣光,我真替长兄高兴。若有一日,我也能进宫面圣,怕是激动得连觉都睡不安稳。”
“日后,你面圣的机会定是多于我的。”云启笑说,“你要嫁的这位裴大人可是天子近臣,逢年节庆典大小宫宴,你身为内眷均要陪伴左右,到时候宫里的繁缛礼节让你厌烦了,可别找为兄哭鼻子。”
云静高傲地扬起下颌,“怎么会!”复又颔首道,“只是我离京多年,对京中之事无过多了解,万一宫里哪位娘娘公主或是……王妃召见我,连话都随不上,岂不是让人笑话,给慕容家丢脸。”
云启低下头,会心展颜。
以他对亲妹妹的了解,她绝不是个藏不住事儿的急性子。河东裴氏是何等门第,断不会让她在圣上面前失仪,知晓皇家之事本不急在一时,她这番弯弯绕绕提及此事,恐有别的目的。
云启早已不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随父征战多年,历过朝堂尔虞,踏遍沙场白骨,生死都抛之脑后,阴谋阳谋他眼中自然不屑一顾,怎会看不破妹妹这点小心思。
“如今宫中无皇后,娘娘贵人也不多,见一次便也认得了。只有这些王妃确实需要记一记,陛下兄弟子嗣众多,几位成年皇子都已婚配。”话及此,云启抬眼看了看云静,她显然一副想要听下去的样子,干脆将几位皇子的情况挨个儿细数了一遍。
“皇长子和二皇子早夭,如今年纪最长的是三皇子秦王,陛下不在朝时,皆由他协理各部、处置政务,最为得力。四皇子燕王么,掌中军预备营,不是什么紧要职位。”
云静听到此处,神思愈发集中,索性将兄长拉入闺房中,把人摁在锦团上,吩咐婢子:“快去给长公子端一碗红果酸饮来!”
“再说六皇子……”云启接着道。
云静接过酸饮的手微微一顿。
云启只顾按自己的头绪讲下去:“六皇子代王,是治军的一把好手,统领豹骑卫,总管京师安防……再就是八皇子楚王了,这位殿下天资聪颖,很得陛下喜爱,其母慧贵妃宠冠六宫,陛下自然是爱屋及乌。”
他端过碗品了口酸饮,似是已经讲完了。
云静安安静静坐着,六皇子八皇子如何,她根本没往心里去,还在琢磨兄长究竟是忘了还有一位五皇子,还是有意跳过?
她只冲兄长笑了笑,说了声“晓得了”。
“哦,还有一位五殿下仍未婚配。”云启忽然说。
云静眨动双眼,眸光上移。
“这位殿下说来有些特别,十几岁就已闲云野鹤,不入朝堂,不理朝政,久居山中别苑,爱结交江湖隐士,逢重大节典才会回京。要说才干么,除了一笔好字,无论文采武学都没有什么过人之处。”
云启说得口渴,又让婢女盛了一碗,一口气喝光,“他与七殿下皆是宁贵妃所出,只可惜五年前,七殿下和贵妃葬身于景明寺的那场大火。至此之后,这位五殿下更是见得少了……”
云静对景明寺火中坍塌一事也有所耳闻。毕竟是一桩震惊朝野的大案,兄长貌似不愿过多提及,想必自有顾虑,她也没有追问下去。
云启见时辰已晚不便多留,安顿了云静几句,回自己院子了。
人刚走,丹蓉就神神秘秘把云静请入寝阁,四下看看无外人后,从袖囊中掏出一把折扇,压下声,“姑娘,这是婢子收拾马车时,在座边夹缝中找到的。”
云静接过一瞧,这不正是五皇子挡剑的那把折扇么?
这等男子贴身之物落在她的马车,若是被人知晓,就是浑身长嘴也不说清。
丹蓉让她放心:“我发现折扇的时候,没有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