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方才决定,祠部尚书忽派一僚属来府,称贵妃七殿下祀典在即,太常寺星象已测准,明日务必要将全数仪程奏禀圣上,须元珩明早商定细节后亲笔批复。
陪王妃归宁,是定要做给慕容煜看的,但祀典之事也刻不容缓。两厢权衡必得寻个折中的法子,只得先答应了那名僚属再说。
邢克来出了永晖堂过东苑来,将明日归宁之事告予云静。
云静自然喜出望外,高兴得在地上团团转,出嫁前听闻三月后归宁的规矩就令她伤怀了许久,这下可真是喜从天降。
在云静眼里,邢总管此刻就是个福星,她命婢子取了柄青玉如意送上,谁知邢克来却轻轻一推道:“王妃千万别和老奴见外,这些都是奴应该做的。明日归宁是殿下的意思,原本殿下要陪王妃一道回,无奈明早有要紧政事,只得王妃先行,殿下晚些再去。”
栏杆断裂的事在邢克来心中尚存余波,面对云静有愧,刚被罚了俸饷,万事不敢不上心,坚持让婢子把那如意收回去,开始提醒明日尤要注意之事:“虽说这归宁是殿下特允,但毕竟不合祖制,还须低调从简,奴自会派人知会国公府,王妃母家亲眷等在府中便可。”
云静却担心道:“还请邢总管直接告知父兄,千万不要让内院女眷知晓!”尤其是自己那少了脑子的四妹,私下乱讲不说,她才不管是不是元珩特允,背地里又会数落云静不懂规矩,怂恿殿下回娘家。
邢克来慧心慧眼,连说省得,让她放心。
翌日,云静梳妆妥帖,便往国公府去了。
为掩人耳目,她没用自己的车驾,乘的是元珩素日用的马车,只带了丹蓉一人,从府里偏门进去时,用兜帽把脸盖的严严实实。
哪知又不太凑巧。
就在她入府前一刻,父兄又因要事被诏进宫了。
彭总管悄悄带她绕进内院,让她在自己闺房里等父兄回来,随后将门关严,让外头瞧不出里头有人。
一进屋,她褪了披风,无拘无束把鞋一踢。罗袜踩在锦席上,才意识到这是出嫁前的闺房,今后回这里的次数恐寥寥无几,眼眶顿时酸酸的。抬头望去,出嫁那日用的红绸彩球还挂着,条案上依旧摆着来不及收的木梳铜镜,全都是从前的模样,未曾动过。
自己家便是如此,一踏入,就不由自主心安。
至少不会有倚靠下栏杆就会落水的危险。
云静舒了口气,盘腿在桌案前找书看。她已出嫁,府里无人会无故进这间闺房,趁父兄未归,倒可以安然呆在此处。
窗外隐约传来陌生女子的说话声:“妹妹不觉得近来的凑巧事太多了么,越王殿下怎就和慕容云静是同一日回的京,怎就同一时辰遇上,怎就还传出流言,最后居然被娶进府当上了正头王妃!我看其中必定有诈!”
“柏萱阿姊觉得这一切是被人故意筹划?”这话是云舒问的。
四妹一听到这种嚼舌之言,人就变得“聪明”起来。
云静往窗边靠了靠,想听听这位吵着“非越王不嫁”的柏三姑娘要发表什么惊世骇俗的见解。
“谁家里没个侧室侍妾,上位手段大同小异。”柏萱一副正经贵女鄙屑滥俗的架势,“她八成早就开始狐媚殿下,故意放出谣言,逼迫裴家退亲,将自己择出来。一旦将殿下这关打通,让他在陛下面前求娶,入府当然顺理成章!”她微叹一声,“可惜,越王殿下不如三王和八王受陛下宠爱,他说什么便由着去,陛下也不曾为他在世家闺秀中挑选一番。”
“我那二姊哪像萱萱阿姊这等克己知礼。”云舒方才还挺聪明的脑子又丢了,“她从小长在南蛮之地,自是没有你我这般好教养,也不奇怪。”
屋里,丹蓉已经瞪眼吹须,挽袖子准备干架了。
说话声越来越近,到了阶下略微安静了少顷,又听柏萱问:“这是你二姊的闺房?”
“是,喜事刚忙完,都没顾上收拾这儿。”
接着便隐约听到有脚步声靠近。
云静立刻给丹蓉使了个眼色,丹蓉爬了几步,悄悄把门拴紧。
柏萱上前,伸出手刚要推,又收回去了,对着屋里哼道:“她住过的地方,我才不进去呢!”
这时,元珩已在国公府前下马。
彭总管热情迎上,引他去云静闺房。
走至房外不远处,柏萱和云舒还在无边无际嘀咕,谁也没发现身后多了几个人。
“其实,萱萱阿姊刚才的话确实有些重了。你把我二姊贬得一文不值,不也就是说我父亲教女无方嘛,我也是慕容家的人,阿姊好歹给我们家留些面子啊。”这句还算中听。
“唉,我是想不通,殿下眼光怎会如此?就连陛下的眼光也没好到哪儿去!”
一听此言,云舒吓得赶紧去捂她的嘴,但没捂上,柏萱依旧不知收敛:“要是宁贵妃娘娘在,越王妃哪还轮得到慕容云静?当年,娘娘可没少夸过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