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了进一步的屠戮,即便宇文裹最终逃跑了,他也不焦急,只要还在这宫中,就翻不出他的手掌。
而现在,那群瑟瑟发抖的黄门郎,深夜来报,宇文裹死了,死在了滂沱秋雨里,死在了她看不起的黄门郎手中。
轰隆一声,他瘫坐在地衣上,不发一语,就这般坐着,坐着,看夜色褪去,看朝阳升起。
愈蓬勃的朝阳,愈衬出了他的穷途末路。
小黄门连滚带爬地冲进两仪殿,期期艾艾道:“大总管,大总管……”
“怎么了……”又有什么坏消息在等着他,索性来个痛快。
“长公主,长公主……”
他不耐烦打断,“你嚎什么丧,我知道新长公主死了。”
“不是,不是,是长公主,真的长公主,那个……那个长乐长公主,说要见您。”
长乐长公主?
那个先皇惟一的嫡出公主,宇文汲惟一的亲妹子,长乐长公主?!
霎时间,云消雨霁,彩彻区明。
小黄门犹不懂,“总管,不是说狗皇帝和这位长公主关系不好吗?她来了,能有多大用?”
他怒其不争地踹了小黄门一脚。“你懂个屁!这可是先帝的掌上明珠,民望极高,出生就大赦天下,去和亲一趟,丹厥几乎灭族,救边境万民于水火,天下有多少人,口口声声念及长福公主的恩泽?现在还封了镇国长公主!咱们大承朝立国至今,有几个镇国长公主?狗皇帝要敢不救她,这皇帝位,真要坐到头了。我原先不知道她也在宫中,才把那新长公主,当作最重要的砝码,现在,走了一个,来了更重要的一位,实乃天不亡我也。”
长乐踏进两仪殿里时,迎面而遇的,是孟邱声谄媚的笑容。
她客客气气道:“大总管好。”
孟邱声几乎要扑在她脚下,不住磕头,“长公主莫要折煞老奴了,恳请长公主救命。”
“哪里,现在阖宫,全仰赖大总管照拂,我能侥幸有命,也因大总管心慈,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长公主言重了,老奴真的是逼不得已。没有约束好手下人,确然是老奴的过错。”他不自在地转移了话题,“长公主近日,是在哪里歇息,可有好好饮食,奴才瞧着清减了不少。”
“我和新长公主,都在蓬莱岛上。”
孟邱声的脸上浮上尴尬之色。“这群不当心,没有误伤长公主吧,老奴实在不知长公主也在岛上,不然,给老奴十个胆子,也不敢发生这样……”
“大总管,”长乐凛然打断他的话,“这次来,我是来和你做场交易的。我惟一的条件就是,惩处这群借宫变之命,肆意屠杀的乱党。”
上京城,杜府,宇文汲焦急地踱步。
“所以,现在究竟该如何?”
“陛下息怒,无非是一群宵小之途,蹦跶不出什么花样。这几日,京城防守极严,百姓依旧安居乐业,并不知晓宫闱之事,臣按照陛下的吩咐,连续四夜组织了冲袭队,在重要城门设卡暗伏,效果卓然,抓获俘虏无数,逆贼惶惶不可终日,溃散一团,已无力再迎一击,相信,不日可以全歼,迎陛下重返太极宫。”杜濉拱手汇报。
宇文汲沉思,“是预备今夜开启返城之役?”
“正是呢,钦天监预观天象,今夜将刮西南风,太极宫位于上京城的东北角,是下风向,适宜攻城。”
“太极宫各殿现下是什么情况?”
杜濉面有迟疑,随即迅速掩下,尽可能挑漂亮话说:“金枝玉叶,自有真龙之气庇佑,借逆贼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动,他们明白的,娘娘皇子安,他们才有命。”
“那些逆贼的族人,都扣住了吧。”
“陛下放心,全数羁押在牢里,一个苍蝇也飞不出去。”
“新长,新长公主,现在好吗?”
“陛下放心,新长公主那般聪慧,定然是安然无恙的,估摸着现在正翘首盼望着陛下的回归呢。”
话音未落,一个卫兵冲进正堂,侧耳在杜濉颅侧低语。
杜濉神色大变。
“陛下,”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染上了哭腔,为未知的天子之怒,为自己一干臣等莫测的命运。“据前方急报,新长公主,薨了。同时,因公主是坠楼而亡,目击者众,宫变之事,怕是传得天下皆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