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该死了,谢皇帝陛下成全。”
“你们呢?也是这个意思。”宇文汲斜眼看着同孟邱声坚定站在一起的黄门郎,语调阴寒。
回应他的,是齐刷刷,不曾退后半步的沉默。
“好啊,好啊,竟然敢妄图同朕提条件,既然你们找死,朕成全你们……”
“陛下,”站在宇文汲身侧的兵部尚书,杜濉忽然出声,他快步趋向宇文汲,以手掩唇,附在宇文汲耳后,轻声建议:“先看看他们的诉求是什么,他们在缺水少粮的境况下,坚持了这般久,不像是一心求死的路子。”
一道不易察觉的目光,迅速从对向杜容安身上瞥过。
宇文汲是疯子,这是他杜濉作为心腹大臣多年来的心得认知。他本就偏执多疑阴戾的性子,加上横亘在长女被害的深仇之上,指不定他会对这群内侍做出怎么残忍的事情。
气血上头,即便坐不稳江山,他也极可能和叛奴们来个玉石俱焚,鱼死网破。
这可不行,不行,他杜濉的独子,可在孟邱声手上,逼急了孟邱声,公主的性命都保不住,更何况他的儿子?
他不能容许有万分之一这样可怕的可能发生。
宇文汲闻言,看了杜濉一眼,眼中的烈烈雄火尚未熄灭,甚至有波及己方之势。
他阴恻恻道:“还有什么好谈的?朕难道要答应他们的会提出的任何无理之诉吗”
杜濉硬着头皮,继续劝:“陛下,先听听亦不妨事。您看啊,禁宫是多么肃穆的地方,怎么能染上污浊之血,当年,太宗皇帝,也只在宫北之门洛桥起了战场,这含元殿,可从头到位都是干干净净的。”
宫室染血,残红满眼,这绝对是亡国之君,才会看到的景象。
为了王朝的气运,也不能轻易在含元殿开了杀戒。
宇文汲终于被说动了几分,他挥了挥袖子,示意杜濉上去掰扯。
杜濉会意,上前一步,说得和善;“这样,孟总管,我们说了这些,你们也说说你们的想法。”
“很简单,我们所要有三。第一,按承律,应放尽放,送年长宫人离宫,终身不得追究其咎。第二,由礼部牵头,归葬明益总管,他历经三朝,一生磊落,不该死得如此糊涂和晦暗,更不能带着一身污名渡那幽冥司;第三,”孟邱声深吸一口气,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全数剥离下这含元殿穹顶的和玺彩画。”
现场再次哗然,如热灶添柴,火星四溢。
机敏善谋如杜濉,亦怔然原地,这是何意?前二求尚能理解所求之意,不过是为同类谋一生前安生立命地,为前辈谋一身后清白无浊名,可这最后一求是为何意?
抬头环顾,高大的殿宇之类,是金碧辉煌的彩画,尤其是正中悬梁之上,绘制着精美绝伦的金龙和玺,盘踞云端,睥睨天下,是君王俯瞰江山的缩影和具象,更是至高无上皇权的象征。
这样的装饰,即便是死物,宇文汲无论如何,也不会允许,有人妄动分毫。
果然,宇文汲脖颈上青筋骤起,与之同来的,还有盛怒:“你们好大的胆子,谈什么谈,全该杀,给朕诛族,诛九族!”
尔后,转过身来,冷冷地看了长乐一眼,冷声道:“妹妹。”
长乐抖了一抖,每一次,宇文汲唤她妹妹,就没有什么好事。
果然,宇文汲继续道:“君威凛然不可犯,你是皇家的女儿,更应明白这个道理,不是作哥哥的不救你,而是家国两难无法兼顾的时候,你有义务,为宇文氏,牺牲你自己,包括你的性命。”
“我绝不会向这群阉党妥协,所以,为兄只能放弃你。”
宇文汲的冷情,让所有人都脊背生寒。
原本嘈杂的含元殿,霎时安静下来。
所有人皆将目光投向了长乐,等着她的表态。这一瞬间,长乐忽然体会到了城阳昭公主宇文临湖,被放弃那一瞬间的绝望和来自薛稷安绵延百年不绝的仇恨。
她的心,出奇地平静,她静静地看着宇文汲,姣好的脸上,无喜无悲。
“不若先听听他们的理由?还有,我觉得我的性命比含元殿上的彩画重要,是以,皇兄不救我,我会自救。”
杜濉忙不迭地打圆场,向孟邱声求证:“前两点都好说,亦不难办,只是这三点,究竟是何意?”
“简单,这是先帝的遗……”话还未说完,孟邱声看着贯胸而过的银白匕首,呆立在了原地,而后,从口中呕出大量的鲜血,再也说不出半个字。他回身,看清出手的是他的干儿子得住,一个惯来柔懦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