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除了风声,还有兵戎相见的摩擦声,受伤时的闷.哼声,不绝于耳。
她昏昏沉沉地,听着那些声响,由远及近,由近及远,隐约还有人声:“上头有令,格杀勿论!”
她猝然惊醒,看清远处情形,艰难的扶着树干站起身,她动了动僵硬冰凉的手脚,状态却比初时好多了。
她远远的望见被围困在人群里的身影,一招一式行云流水,速度快的眼花缭乱,每一次刀尖朝下砍去,与之仅有一村之隔,堪堪躲过,她的心跳骤然加快,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见到,堪比战场上的厮杀,刀光剑影,招招致命!
她从未握过剑,从未如此真切的感受过那冰冷的剑柄握在手心的感觉,犹如千斤之重,满是杀伐之气。
她虽怕,却不惧面对。
天光乍现,风雪比之昨夜更甚,雪落白头,血液滴落在雪地里,晕染开来,像一朵妖冶魅惑的花。
顾晚舟浑不在意的抹去脸上血痕,嘴角噙着嘲弄又桀骜的笑容,仿佛一切都不在乎般,懒洋洋的瞥眼众人,计算着需要多久结束。
一计凌厉的刀锋堪堪从颊边掠过,他退后两步,踉跄了一下,猝不及防下,腰间揽过一只白皙细长的手。
他心跳漏了一拍,骤然抬眼看去,后怕的将人揽在怀中:“你怎么来了?”
沈卿竹轻轻拭去他脸上的痕迹,动作轻柔又怜惜,答非所问道:“睡了一觉,觉着精神好多了。”
顾晚舟还想说话,沈卿竹却堵住他的嘴道:“现下生死难料,夫君当真要问我这些事吗?”
眉眼弯弯,语带调侃,也亏得她能故作轻松,不叫他担心。
可怎能不担心?
他一人尚且没把握能逃出去,如今他最为珍视的一切都在身边,更加有所顾忌。
“那就先杀出去再说。”
沈卿竹略带安抚的拍拍他的后腰,一句话也没有,眼神却坚定的望向他,全身心的信任与交托,令他觉着那种疲惫不堪好似都消散不见。
他一手揽着她的腰,剑法凌厉,寸步不让。
沈卿竹一面顾着自己,免于受伤,一面又警惕四周而来的刀剑,每一刻,她都心惊肉跳。
她虽未学过武,不知如何伤人,可她凭着本能,举起手中的剑,朝身旁挡了一下,那势如破竹的气势,险些将她手中的剑震了出去,好在,她勉强握住。
但指缝间却被划破了一道口子,鲜红的血液顺着手腕流下,刺目惊心。
顾晚舟察觉耳边动静,扭头掐眸,毫不犹豫举起剑,穿心而过。
他把人搂进怀里,嗓音嘶哑低沉:“没事吧?”
沈卿竹摇摇头,自然的放下手,将伤痕藏于底下的衣袖中。
眼见着生路就在前方,雪地里倒了一片,不知死活。
他们片刻不敢耽误,匆匆逃离此处。
殊不知,他们已成了某人手中的箭靶,无人察觉,于阴暗处缓缓地拉弓上弦,一支箭‘唰’的破空而出,划破了片刻宁静,速度快极!直冲目标而去!
‘噗’——
利刃穿刺而过,鲜血淋漓,叫人防不胜防。
顾晚舟闷哼一声,支撑不住的屈膝半跪,一手用剑勉强撑着地。
身旁女子也在毫无准备下被连带着往前扑,回神时看了眼顾晚舟的后肩,怔愣片刻,手颤抖的举起,不可置信地去触碰,却摸到一片温热,她又惊又怕,匆忙去看他的伤势。
顾晚舟微微侧身躲过,虽然大大小小的伤他都受过,可当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他依旧忍不住抽搐,仿佛浑身的筋脉关节都在打颤,眉梢蹙的不能再蹙了,手中冰凉的触感让他稍清醒了些。
他偏头看了眼身旁的姑娘,对方扶着他的胳膊,脸色苍白的可怕,眼眶有一圈淡淡的红,可能也有一分被拒绝的委屈,她分明害怕却故作坚强,唇瓣微颤,显得脆弱又无助。
“我没事……”顾晚舟艰难咽下口中血沫,微微烧灼感令他的嗓音变得嘶哑,他扯了扯嘴角,许是觉着自己这个说法有些叫人难以相信,半是自嘲道:“还撑得住。”
沈卿竹知他性子,不过是不想让她担心罢了。
她也无话,沉默地咽下心中酸涩,将他一只胳膊架在自己身上,半搂着他吃力地朝前走去。
她也无暇顾及身后究竟还有多少人穷追不舍,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身旁一人身上。
“长离,我们要一起回去。”沈卿竹怕他睡过去,不停的同他说话,“我带你出来的,就要带你回去。”
“好。”
“我不要你替我善后,这后果就该我来承担。”
“嗯……”
“你若是累了……”说着,她咬咬牙道:“那也得撑住,不然我可抬不动你。”
顾晚舟愣了一下,轻笑,无意间扯动伤口,再也笑不出来了。
“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