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转移话题:“我去给你放洗澡水。”他离开时,藏在短发里的耳朵尖一片绯红,脚步略显凌乱。
将洗澡水放好,又拿出一套全新洗漱用品和浴巾,孟宴臣在卫生间待了一会儿,等到脸颊热意消散,这才出来道:“皎皎,快去洗漱吧。”
“来啦。”
卫生间里传出哗哗水声,孟宴臣心跳砰砰作响,怕再待下去生出不该用的妄念,几乎落荒而逃,有意躲在阳台上吹冷风,直到顾白月走出来问:“哥哥,吹风机在哪儿?”
孟宴臣下意识回头,就看到了令他终生难忘的一幕,顾白月宛若一支雨后新荷,天然无暇,腰若束素,皓腕凝雪,披散着湿淋淋的长发,孩子气地甩着袖子,可怜又可爱,——孟宴臣的睡衣对她来说,太大了。
“稍等,哥哥去拿。”
孟宴臣再也不敢回头看一眼,仿佛后面横亘着一道万丈深渊。
他从柜子里拿出吹风机,示意顾白月在沙发上坐好,动作温柔地为她打理长发,手指缓缓在发间穿梭。
大概是孟宴臣太过小心翼翼,捧着顾白月的头发,如同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般,顾白月舒服得眯起眼睛,昏昏欲睡。
“好了。”孟宴臣关掉吹风机,正要离开,忽然被顾白月抱住腰肢,她睁开水汪汪的大眼睛,含着润泽雾气,语气感动地说:“哥,你对我实在太好啦……”
孟宴臣整个人都僵住了,动也不敢动,“你知道就……”
话还未说完,就听得顾白月持续夸赞:“——简直像我妈一样。”
孟宴臣吸一口气,深深无奈:“倒也不必。好了,快去睡觉。”
顾白月乖巧点头,下巴恰好在孟宴臣腹肌上蹭了一下又一下:“哥哥晚安。”
床单被罩全都换了新的,暗沉的藏蓝色映衬得顾白月肌肤新雪一样娇嫩,她困得不行,哈欠连连,强撑着跟孟宴臣打了个招呼,缩在床上就睡了过去,因为对孟宴臣毫不设防的绝对信任,就连睡着时都是软乎乎的,像摊开肚皮的小猫咪一般,脸颊粉糯糯得可爱。
孟宴臣用了比平常多一倍的时间洗漱,出来之后,在小夜灯幽蓝光线下,一眨不眨地看向睡意香甜的女孩,终究克制不住,俯身在顾白月眉心落下一个浅浅的,不带丝毫欲·念的吻。
“晚安。”
孟宴臣躺在沙发上时,并没有像顾白月担心因为空间狭小局促而久久难以入眠,相反,他比此前任何一夜都睡得更加安心。
都说沉疴难愈,但治疗他心疾的药……
回来了。
第二天一早,顾白月醒来时,没有看到孟宴臣身影,房间里到处都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人。
刷牙洗脸结束,顾白月冷不丁瞅见左侧书房墙壁上挂着一幅字,一眼望去天骨遒美,逸趣蔼然,在上好的雪白宣纸上,用风姿绰约,断金割玉的瘦金体写着一阙词: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北宋词人苏东坡悼念亡妻之作,词牌《江城子》,深情至此,令人不忍卒读。
顾白月不免多看了几眼,这一看发现有些眼熟,“是哥哥的字……”
“皎皎。”
孟宴臣提着早餐开门进来,见顾白月在看自己写得字,不禁心中一动,这幅字有些年头了。
当年他被母亲付闻樱送出国读书,自觉与皎皎名为兄妹,再无可能,时常在唐诗宋词里寻找慰藉。
顾白月因为要跳古典舞的缘故,非常推崇传统文化,孟宴臣爱屋及乌,也颇多涉猎,瘦金体便是其中一项,为的是在濒临绝望,接近崩溃时可以有所宣泄。
这首《江城子》便是在大洋彼岸写成的练手之作。
顾白月笑眯眯转身:“哥哥的字真好看。”
想到词中凄绝迷惘,肝肠寸断之意,孟宴臣深觉不祥,牵着顾白月的手带她离开,“过来吃饭。”
顾白月吃完饭去换衣服,孟宴臣回到书房,凝目端详那首词,虽是千古绝妙好词,但词人与发妻生离死别,阴阳相隔,终究晦气。
他抬手取下来,扔进垃圾桶。
书房里有现成的笔墨纸砚,孟宴臣沉思片刻,挥毫写下: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
淡淡光影中,孟宴臣低低轻叹: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