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
此时此刻,他多么庆幸皎皎不在家,多么庆幸妈妈要给皎皎置办年货,喊她回老宅去住……
“嗳,您慢点。”
大门打开,李平安想要扶孟宴臣回卧室,但孟宴臣已然神智昏沉,只剩下野兽般的防御力,他潜意识抗拒别人踏足自己的领地,更厌恶别人的靠近,“不……不用。”
一片混乱中不知是谁撞到了鞋柜,地毯也乱了一角,李平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孟总您好好休息,我出去转几圈,看能不能抓到那个贼。”
他以为叶子是奔着孟家钱财来的。
外人离去,孟宴臣手脚虚脱一般,他强撑着跌跌撞撞走进房间,短短一段路已是大汗淋漓,四肢百骸好像有无数火焰燃烧,将人死死钉在油锅上炙烤。
浓浓夜幕中,他近乎本能地呢喃:“皎皎,皎皎……”
……
“皎皎……”
“皎皎……”
一声又一声的呢喃,绵密如烟川雨雾。
顾白月霍然从梦中惊醒,微微一动,身体便传来异样的酸疼感,她咬着嘴角轻轻抽气:“嘶……”
此番变故来得猝不及防,完全打破了顾白月一贯认知,她不得不承认有些自乱阵脚。
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们恍若鸳鸯交颈,巫山云雨,那般亲密无间,不分你我……
顾白月的脸不受控制地烧灼起来,染上一片绯红,霞光月韵,妩媚天成,是在此之前完全不曾显露过的娇态,风情无限。
哥哥明明给过离开的机会,她也不是不能想办法脱身,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纵容他一错再错呢……
看到他情绪失控,几近崩溃,那一瞬间柔软下来的心肠,仅仅是因为多年来青梅竹马,相依相伴的亲情吗?
这是全然陌生的领域,顾白月有一点无所适从,她极力清空那一丝丝悸动,不敢再信马由缰地思考下去。
当务之急是要先解除困境……
早在孟宴臣强势地将顾白月扑在床榻上时,她就确认孟宴臣中了算计,他身上有淡淡苦药味,双目赤红煎熬,是濒临深渊,随时都可能坠落的凄然姿态。
如果要问这世界上谁会时时刻刻为顾白月担心,牵肠挂肚,唯恐她受一点点伤害的话,那么正确答案未必有顾白月自己,却一定囊括孟宴臣。
犹记得初三那年,顾白月跟孟宴臣肖亦骁几人一起打保龄球,一时不慎伤到手指,她自己浑不在意,季如兰也并未出言责怪。
孟宴臣却为此耿耿于怀,愧疚得不能自已,甚至从那以后,再也不允许顾白月碰保龄球,他自己也对此敬而远之。
她的哥哥啊,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哥哥……
顾白月伏在膝上垂眸看孟宴臣,残存的药效让他依旧深陷沉睡,一张清瘦干净的脸,淡泊如雪,气质清绝,即便处于睡梦之中也笼着薄薄一层哀愁,驱之不散。
如果哥哥清醒之后,知道他被药物控制,一朝行差踏错,做下此等难以挽回的错事,痴狂地一次次拥抱,亲吻,掠夺,逼问,侵占……
孟宴臣会怎么样?
——他会疯掉。
顾白月无比笃定这一点。
强烈的道德感会成为一道枷锁,将他终生囚困,他会一辈子都觉得愧对她,极尽所能弥补她。
是谁给孟宴臣下了药?
险些彻底毁了他。
在顾白月心目中,孟宴臣皎若玉璧,不该被亵|渎,长久以来他背负了太过沉重的命运,浸泡在无尽苦水中,时时窒息,时时有灭顶之灾。
分明被失眠症缠裹得密不透风,却还是想方设法地独自忍受着,默默固守着,他那纤细脆弱的神经,已经经不起毁灭性的打击了……
顾白月想,或许,她可以把这一切伪造成梦境。是的,孟宴臣当时之所以如斯孟浪,化作藤蔓,纠缠着她末日狂欢,抵死缠绵,是因为他乱了心智,以为梦境再临。
春|梦了无痕。
正如孟宴臣了解顾白月一样,顾白月也知道怎么才能瞒过他,她将那一袭染了血渍和污浊的长裙抽出,捡起地上七零八落的衣服,悄无声息地回到隔壁自己卧室。
一切罪孽都被隐藏起来,顾白月换了一件黑色高领毛衣,搭配深蓝色牛仔裤,蹑手蹑脚地重回孟宴臣身边,将所有蛛丝马迹一一销毁,就连孟宴臣的衣物也按照他的习惯,分门别类地放在脏衣篓里。
最后是那三枚蝴蝶标本。
是的,三枚……
透明胶质封存的蝴蝶标本,滑不留手,根本握不住,最终一只落在蝴蝶屏风墙前,一只掉在床脚,还有一只在卫生间的镜子前……
顾白月将它们一一拾起,按照记忆中的布局,用曲别针重新固定在屏风上,只是她有些手软,尤其是触碰那只幽蓝纹青翅凤尾蝶时,仿佛被烫到一般,条件反射地一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