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嘲笑起了她的师傅张子谦,“我师傅他老人家,还挺懂人心险恶。这要是让皇帝知道有人毒害他,不得把皇宫清洗一遍。”
“既然不是香料的问题,下毒的人又用了什么手段?皇帝的膳食都有专人试毒,或许还有别的我们没有注意到。”线索不足以支撑推断的情况下,只有继续寻找了。
“人间风流尽在酒与药,皇帝也不免俗。中毒和内侍省说不定有些联系。依我看,皇帝暂时不会怎么样,麴氏的死已经告诉洛阳宫的诸人,天子一怒,赤地千里。反而倒是该发愁镇国神器的去向,可我只知道断剑的一部分在哪里。”
“在哪里?”
“我把它藏在北海......有人来了,我先不说了。”阿靖看见远处的宦官便自觉地捂住嘴,然后装装样子,“在这扰本姑娘清净,还不快去干活。”
裴舒则说:“那我先走一步。”
赶回廊庑的时候,用膳的官员已经散了。裴舒叹了口气,尽管刚碰完尸体,但还是要顾及自己的胃以及之后数个时辰的公务。早上的炙羊肉都被分完了,剩了些饆鑼、汤饼和炊饼什么的面食,倒是也还能饱腹。
裴舒刚咬了块炊饼,谁料丞相韩安竟来找他。
当朝丞相韩安才华出众,却由于存有异心,在前朝做了侍郎就到头了。于是转而投在赵歆门下,成了当今皇帝的智囊,皇帝夺权的时候多半倚仗他的才智。韩安善于用毒计,喜好诱骗,曾写信许诺官爵劝降邓滕,邓滕中计投降,全家随即被屠戮。
这样一个歹毒的谋臣,谁见了都是心悬着。
韩安寒暄后,只问:“大理寺少卿可查出杀害内史李晞的凶手?”
“下官无能,只知道是宦官所为。”面对韩安这等狠角色,裴舒除和盘托出外不能有任何小动作。
“适才北海漂着浮尸,捞上来后发现他身上有刀痕,似是被人捅伤后落水溺死的。”韩安面无表情地陈述着案情,仿佛置身事外。
裴舒怔然,没想到他去验尸的片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下官不知,想必大理寺同仁此刻已在北海。”
“死者是供职于太液池的宦官,现在都推测他是杀害李晞的真凶。”不经意间,韩安语气变重了许多,“李晞是朝廷重臣,这个案子非同小可,务必找出真凶。”他的话听起来像叮嘱,亦或者是警告。
“下官明白。”裴舒拱手行礼。
韩安忽然注意到他的脸,很是面善,“裴君也出身河东裴氏,我记得你与裴谭是同一支的,真是有缘。”
裴舒明面上镇定,暗地里战栗不成样子。那裴谭忠于前朝,几度要谋杀今上。他曾在宴席埋伏刀斧手,但被韩安识破。还私自转送传国玉玺与大将军印绶给邓滕,所以今上在登基后立即处死他,全家一百多口,或死或流放。
“丞相记错了,裴谭出自西眷裴,祖上侍奉过五凉。而下官出身南来吴裴,先祖自东晋起便在江左,家翁出仕楚国,在楚国亡后入洛阳在国子监任祭酒。”
裴舒的父亲本是江表名士,出使齐国时因楚国国都被攻陷,景帝授官把他留在洛阳,但次年他父亲就嗟叹身世,忧郁至死。
短短十年间,曾经分裂如星罗棋布的神州,南北重归一统。风云变幻,惟有感慨。
“裴君是大家子,这般年轻便已位居四品,我那不识时务的族弟倘若能懂变通,现在也不至于成为阶下囚。”韩安说到这,像自嘲般笑了笑,又说:“玉玺暂且不提,为把破铜烂铁,置朝廷官员命运于不顾,恐怕是有意而为。”
韩安洞若观火,裴舒便问:“那请丞相给下官指条明路。”
“我只能告诉你:‘一马之奔,无一毛而不动;一舟之覆,无一物而不沉。’无论是谁,终归得看皇帝如何作想。神器之名,不过物归原主。”
物归原主,一语双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