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像放光空氣的氣球,那般癱軟跪地,專注著哭泣的瑜。
他恍恍惚惚地抬頭看我,然後搖頭,接著又垂下頭,兩手拼命地摳著自己,兩隻手的手背都已經抓出血了,又開始自傷……。
一遇到有可能被遺棄的當下,他只想讓自己消失,消失了就不用面對遺棄,比起死亡他更害怕遺棄,也有可能他在懲罰自己,希望能引起我的心軟,進而讓我原諒他。
我跪到他面前,把他的手包在自己的掌心,他的手太大了,兩個指節都超出我的手掌:「不怕。我不問,我什麼都不知道。」
太多事情了,我想不到合理的解釋,解釋我現在反應不對的問題。如果一個人強烈害怕蜘蛛,有一天卻能把玩蜘蛛,你一定會覺得眼前的人不是自己所知的那個人。
我跟人資小姐姐有太多不一樣的地方。但我以前都盡量圓回來,只是這種上輩子茴香大是大非的問題前,我的態度更為灰色地帶。
我親吻他手上的抓傷,然後改成坐姿,屈起的膝蓋夾著他,把他圈在兩腿之間,讓他趴到我左肩上。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懲罰我,你不要不要我……。」他呢呢喃喃,話說得顛三倒四。
「我死過一次,能好好活著全靠你照顧,回鄉酒樓在當時的京城,能庇佑一方也靠你運籌帷幄,我怎麼能站在道德的至高點,去批評你能做到的最好。我沒有以前那麼多執著與不妥協,你盡力了,若沒有你投入所有去穩住回鄉酒樓,我也不會察覺到這一些細微的不合理,你那些地下產業也不會曝光。我們去南方吧,去不下雪的地方,我想跟你happy ending,人什麼時候會死都不知道,也許我能跟你一生一世,也許我下一秒就死了。」這是實話,我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去投胎,所以還是有點緊張。
我細思過穿越的邏輯,白茴香的身體就像一節火車,這個世界是一個巨大的火車匯集地,紅紗帳那邊的人像是火車的駕駛。一個不該死亡的靈魂一旦離開身體,就會來搭乘火車,進入一節車廂,火車上本有的設備不變,所以我可以自由提取白茴香的記憶,但我不會因為白茴香的記憶改變自己,就像你搭火車不會因為車廂內的設備,就改變了原有的行為模式。
搭火車的人是看不到軌道的,沒有提示也不知道多久到站要下車,只有開火車的駕駛看得見軌道,知道多久會到站,據上輩子茴香的記憶,她幫首鎮擋那一刀前,並沒有任何到站提醒,所以很多事都是戛然而止,還不及安排後續,因此我十分在意能不能儘早達到自己滿意的目標,因為我下一秒也許就死了。
瑜音同「於」,是一個古文中很常見的介詞,有「在、給、對、到、至、被、和、與」的意思,跟瑜這個人也很像,一直都在、不斷給予、對我無微不至、不同於工作,在感情裡很被動、是一個我想和他並肩攜手的人。
而且離開凌帝的執念,首鎮的不捨,我的確需要足智多謀的戰友。
「黑皮俺的?」瑜抬頭不解地看著我,這個含淚紅眼尾的抬眸,讓我的攻魂都醒了,在人家傷心難過時辦了對方?我這樣也太渣了。
「幸福美滿的生活,有你有我。」我捧著他的臉,用拇指抹去眼淚。接著我攤開他的手掌,寫下「詐死」兩字。只有我死了,才能讓凌帝不為難所有人,甚至善待。
瑜抬眼看我,他應該懂,所以給我的表情是「你說、我聽。」我猜這個方法他不是沒想過,而是想想都害怕,所以他一臉緊張的表情,對瑜來說,他根本不可能構思一個我死亡的方案。
我之前不小心講了太多次南方,就算撐完聖旨上的一年,凌帝也不可能真的放我走,凌帝內心的那個小孩,想要的家是有首鎮和我的,他為了彌補童年的創傷,必定會拼盡全力去保住現在好不容易擁有的家。
不管暗衛聽去了多少,前面說的那些都當作誤導他們的鋪墊吧,我必須詐死,而且盡快完成。
「我們撐完這一年,可能還要再幾年,首鎮跟凌帝才能真的心甘情願地放我們走。你願意陪我等嗎?」手指寫下「速」。
人生如戲,關於決定皆是如此,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錯過時機就不可能再有主動權。
「所以別哭了,你哭我沒辦法好好說。」瑜聞言又靠回我左肩,背對窗戶遮住手,我繼續寫「水」,我跟人資小姐姐的OCC包括了一個只有我知道的點,我會游泳,她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