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的那一栋院子,里面却是布置得极尽奢华。
硕大的明珠、华贵的丝帛、描金的屏风、玉石的茶桌……所有说得上珍奇的物品通通都摆了上来,合适的不合适的,搭的不搭的,不论摆的位置是否正确,狭不狭窄,只要目光所及之处,就是一个字。
贵。
俗。
坐在穿着绯红衣袍,竖着高马尾,有着如墨长发的少年郎对面,沈兴朱心里对于这满室的华贵之物,只有一个想法,就是俗。
“你在瞧不起爷?”
对面的人似笑非笑地看了过来,沈兴朱连忙赔笑:“怎么会怎么会,萧家主这里可谓是应有尽有,我羡慕眼红都来不及,怎么敢瞧不起?”
萧祺乌没接话,他瞥了眼后嘴角挂着笑收回了视线,只拿着杯茶喝。
他那眼睛生得有几分圆润,眼珠更是颇具少年朝气的琥珀黄,可笑起来时,却没人觉得这和灵动活泼挂得上钩。只是眼稍微一眯,就显出了几分狭长凌厉的气势来。眼尾那一点小小的黑痣,不笑时没什么存在感,可一笑,却突兀地显眼起来。
少年郎的面貌,野心勃勃的心。
沈兴朱局促地喝了一口茶,也不清楚自己刚刚到底是哪个表情泄露了想法,惹得了这尊祖宗爷的不喜。
这时,外面却有个穿着粉色束腰长裙的女仆走了进来,犹豫地看了眼沈兴朱后,还是凑到了萧祺乌的面前低声说着什么。
沈兴朱专心喝着茶,声音虽小,但就在茶桌对面,他也不至于什么都听不到。
“呵。”
他听到对面的人嗤笑一声:“那废物死了没?”
女仆摇了摇头:“需要休养大半个月,他想见您一面。”
萧祺乌一只手支着下颚,闻言又笑了:“他还有脸见爷?爷为了萧家在王城能站稳脚跟,拼死拼活地往上爬。他倒好,过得比爷这家主还要嚣张滋润。”
他漫不经心地挥挥手:“行了,让他醒来后,在这院子里跪上两个时辰,爷亲自来调、教调、教这蠢笨如牛的弟弟。”
女仆低着头下去了,沈兴朱见状,觉得再待下去也没什么必要,就主动提出了告退。
萧祺乌没有留客,只是在他走之前,把玩着茶杯,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沈家主,沈家与我萧家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沈兴朱往外走的身影一顿,背后瞬间惊出一身冷汗,他连忙转身,正想说几句好听话,萧祺乌的一句“慢走不送”又将他想好的话通通压回了喉咙里。
他走出院子时,偷偷擦了下汗。
刚好与另外一个擦汗的人遇上,他也认得,打了个招呼:“萧少爷。”
萧文贺勉强用笑容回应了他,然后颤巍着身体,朝他刚出来的地方走去。
沈兴朱心里也觉得纳闷,这萧家二少爷荒淫无度、欺男霸女也不是第一回了,这次究竟是惹上了什么人,才被打得这么狠。
萧家主脉的两兄弟,还真是完全不同性格的两个人。
萧文贺跪在庭院上,身体因为疼痛而不停发抖。家族里的医师只给他用了普通药膏涂抹包扎,没有给他任何灵丹妙药,他明白这是家主的命令。
“知道错了吗?”躺在主座上,拿着本书看的萧祺乌终于把目光投向了已经跪了有一段时间的萧文贺。
萧文贺脸上一喜,愿意搭理他总比让他一直跪这好,他连忙诚恳地认错:“知道了知道了!我不应该在外面做出强抢的事,丢我萧家的脸,败坏我萧家的名声!”
“蠢货。”
萧祺乌手里的书砸到了萧文贺的脸上,砸得他一脸懵。
“你真是太让爷失望了。”萧祺乌踱步走了过来,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儿,“你要做坏事,一开始就应该做好万全的准备。竟然只带几个空有力气的废物出门,怎么?废物加废物就不是废物了?”
萧文贺连忙认错:“哥说得对,我太蠢了!”
“你是蠢,爷怎么都没想到,打不过就跪下来求饶这种事都不会。你磕头磕得狠一点,止不住对方就心软放你一马了。再不济,趁磕头的时候拿些爷给你保命害人的东西出来,这场毒打跟罚跪,可就不一定有了。”
萧文贺深深地垂下头,嗫嚅道:“我怕那些东西伤到我自己,我、我就没带身上。”
又是一声轻笑,萧文贺只觉得后背一痛,人就趴到了地上。
萧祺乌背着手,一只脚踩在萧文贺的背上,笑容轻蔑:“你不仅蠢,连爷期望的狠和毒都没做到,真是要气死爷。”
“不过,谁让你是爷的亲弟弟呢,爷还能放着你不管吗?”萧祺乌轻叹一声,收回踏在上面的脚,示意站在院门外的人进来。
萧文贺听到这句话后精神一振,他就知道自己的哥哥还是护着自己的。
进来的人穿着一身灰扑扑的长衫,面容苍老,背脊佝偻,头上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