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李四爷来过后,箱嫚的麻烦果然如她的预感那样接踵而至。
小红女与师父陈先生经过几年走街串巷的“流浪”卖艺生涯后终于在这青岛港上站稳了脚,可以有头有脸、像模像样地在劈柴院的祥云书社说唱大鼓书了,先开始时他们是在张老板手下包的场子,按月交纳租银即可,其它一概不必操心忧烦,后来中途生变,李四爷因垂涎小红女的美色,加上贩大烟、倒军火等得来的不义之财需要找个正经地方打掩护,他便趁着张老板手头窘迫之际,连逼带诱强行低价盘下了这间书社,于他来说,此举不过是九牛身上拔一毛而已。
自换到四爷手下后,虽说小红女的梨花大鼓越唱越红,可这师徒二人的入项却越来越少,后来竟几近陷进入不敷出的困境。当初,四爷开出的条件不是像从前那样包租场子,而是按四、六开包月,即小红女每月按四成门票收入分红。小红女跟师父商议了一下,觉着这样还挺划算,至少跟以往比只好不差,她也没多想就跟四爷签下了一年的演唱合同。
先开始时,四爷果然按约兑现合同,如数照付包银,可才过了俩月,小红女拿到的包银便开始大幅减少,她气不过,便直接去找四爷问话,三番两次被四爷的手下挡门外后,这日,箱嫚终于在四爷开的一家烟馆里见到了他。
见了小红女四爷依旧是满面桃花开,他笑眯眯地盯着箱嫚,慢条斯理地说:“红老板呕,不瞒你说,如今世况日下、百业凋敝,书场卖不出座去也是常情,叫我又有什么办法,嗯?我这也是硬撑着场面,一付空架子罢了,唉,一人一本难念的经呕。”
箱嫚明知他这是弄虚作假,欺诈老实人,心里忿忿不平却也不敢当面与他撕破脸,她尽量压着火气,问:“四爷,我说的书几乎场场都座无虚席哦,为何范经理却说卖不出票去?他把着账本儿不让我过目,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么?我们师徒二人靠卖艺糊口,不过挣几个仨瓜俩枣的辛苦钱,怎地,四爷您财大业大,也会瞧得上这几个小钱儿?”
“啊哟我说红老板哦,莫要忙着生气上火嘛,瞧瞧瞧瞧,都是当红的角了,怎还好轻易耍小孩子脾气涅?”
李四爷笑得愈发灿烂,说话间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话落,他伸手拿起榻桌上横放着的一把镶金饰银的乌木烟枪来,又往桌腿上“笃笃”轻轻敲了两下,旁边站着的一个小童赶紧奔过来,麻利地给四爷的烟枪压上了一个烧好的大烟泡,随即又给他点上烟。四爷用烟钎子挑了挑烟膏,把那烟枪搁嘴里先用舌尖舔了舔,然后吧滋吧滋猛抽了两下,又徐徐缓缓地喷了口烟雾出来,全然一付旁若无人、悠闲自在的样子。
四爷蜷缩着身子半躺半卧在短榻上,‘重帘不卷留香久,短笛无腔信口吹’,箱嫚瞪眼瞅着他,脾气上来了却不好发作,心里只有干着急的份儿。
四爷喷云吐雾了好半天,这才慢吞吞地又开了腔,他手里依然握着那杆烟枪,一脸正经地说:“噢,红老板这是误会了呕。我昨儿个才跟范经理会过面,也查看了他带过来的明细账目,事情并非如你想象的那样呢。一来,他并无克扣你包银等不轨行为;二来,书场座满是实情,然而,卖不出票去也是实情呕,因着来听书的好多都是我特意邀来给你捧场的,里面既有报社记者,还有权贵政要,你让我如何好意思跟人家收钱?红老板呕,咱可得将心比心呐,如今你也是个大红大紫的人物了,我费心巴力地将你捧红,你总不至于为了眼前暂时少了几个子儿就跟我翻脸为仇吧?噢,若是对四爷不满意,红老板大可另谋高就,只是这违约金么,虽说咱关系密切、情分不浅,那也得一码归一码、公事公办,按照咱预先的约定,我记得,嗯,好像是三个月的门票收入来着,对不?”
“这,这这”,箱嫚一下子语塞,明知他欺人太甚可一时竟也想不出什么理由来反驳他,想着那一大笔违约金,她不禁心虚气短,只好软下身段来,红着脸央他:“四爷,望您体谅艺人的难处,能不能给我提高一点分成?五五开,行么?”
“啧啧啧啧,这么漂亮的小脸蛋儿,生气可就不好看了呕。”四爷又狠抽了两口才从嘴里拔出烟枪,又拿烟枪往身旁的烟盂里磕了磕烟灰,再顺手往榻桌上扔下那杆烟枪,这才懒洋洋地从榻上直起身来坐好,他望着箱嫚,喜笑颜开地道:“瞧你这丫头,明知道四爷我一向怜香惜玉,便成心捡着让我难受的话说,是不?”
箱嫚见他避重就轻,便追着问:“五五开!”
“好好好,行行行,不就是钱么,好说好说。”
四爷支开了守在身边的那小童,往前挪了挪身子,一把拉过站在榻旁的箱嫚,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又伸手揉捏着她的桃腮,柔声细气地道:“只要你顺着四爷的意思,四爷我保你穿金戴银、吃香喝辣,再不用为了生计奔波受累,宝贝儿,嗯?”
四爷的声音越来越低,气越喘越急促,手脚也乱摸乱掐越来越不老实,他嘴里喷吐出的、带着烟膏油子味儿的口气熏得箱嫚一阵头晕恶心,差点吐一口出来,眼前的这付笑脸也突然变得狰狞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