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字如晤。
一个热烈的女孩子爱上了一棵沉静的树。这棵树长在山坡上,似乎看起来与别的树没有什么不同。无非就是更高大些。可在女孩子的眼中,这棵高大的树就像远处的青山一样,令人可望而不可即。树的每一片叶投下的光影,都是她视若珍宝的印记。于是,她拿着画册,整日倚靠于树下,描摹他的眉眼。她是聪颖的。
她遇见他时,已经错过了春天的繁花。所以,她只摘了一盆夏日的浆果。秋天的落叶绚烂,寒冬的白霜纯净。这一切的美好,通通用来捣碎作颜料。若不是日光与晚霞太遥远,她真想将世间最难得的风光全都刻入他的一颦一笑当中。像音符在旋律的银河里作星光流淌,她眼中的他,是所有色彩与光点的总和。
她如此天真地爱着他,他却看起来无动于衷,甚至,从未留意过这可怜的女孩子。第二个夏天的时候,远方来了一只飞鸟。鸟儿说,树不喜欢画,花里胡哨,华而无实。
痴心的女孩子抱着她未完成的画,失望地离开。
几天后,她拿着最简单的纸和笔,郑重地来到树的面前。这一次,她鼓起勇气,问道:“你是否愿意每天花些时间,告诉我关于万物的道理。我想为你写下四季轮回的诗篇。”
她仿佛把她所有的欢愉、难过还有忐忑都织成了一盏装满了萤火的灯。
这盏灯在他面前忽明忽暗,吐露着过去那些少有人留意的时光。
譬如春天的时候,树枝上的新芽凝着清晨的露。她在氤氲的山岚中觑见了,于是小心翼翼靠近,在不被发觉的时候,静静端详。而当树轻轻抖落露珠,她便在霎时间藏起炽热的欢喜。若他愿意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一会儿,哪怕只有一瞬,一定可以即时感受到残存的余温,是她几乎要溢出来的心跳。
夏夜萤火漫天,偶然间一只小精灵停息于树的身上,轻轻的,不被察觉,如同她小心翼翼的欢喜一般。她抓来萤火,鼻尖亲吻微光,眼眸深深低垂;睫毛颤抖,沾染了仲夏夜的气息;悸动与哀伤,水蛇一样钻进心房。
秋天花开满天空,带着烟霞满目,若有仙人织就锦绣的纱幔,覆在绚烂的花海上,然后将纱与海搅成一簇一簇、一缕一缕、一层一层的浪涛。她的思绪随一叶扁舟远去,又归于沉静的树梢。迷蒙的叶摇摇欲坠,在深秋的晚风里,空留她泪痕缱绻。
腊月里,天寒地冻,鸟飞尽了身影,虫亦不见了踪迹。她的冬天不烧炉火,只捧一壶水于心上,用最滚烫的血肉捂热。一半淋在土里,一半灌进肠胃。很冷很冷的冬天,她依旧盼望下雪。她想久久地站在树的身边,共赏一场皑皑白雪。霜结满她的头发,似乎她陪他从少年到白头,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原来这盏忽明忽暗的灯里装着春夏秋冬的密语,此刻,半遮半掩于他眼前。他有没有听见啊。听见了吗?为什么只回答一个“好”字。没有听见?又为什么愿意答应她的乞求。
不重要了。他注意到她的那一刻,她的这盏灯便忽然溢满了星光。从此,长夜漫漫,她梦里星河灿烂。所有的欢愉、难过与忐忑,都是上天施舍的美好。情字何处而来?缘又由何而起?她今生的情与缘都与他有关,这是三千世的轮回里,最难求的羁绊。她被困住了。她心甘情愿。
低眉窥皓月,为君诵红尘。今生多喜乐,时时念平安。
他终于注意到她卑微且虔诚的灵魂。此刻,只一瞬间,是她三千世的轮回里行过重重山水,在庄严的圣殿内久久叩首,呢喃千千万万遍,方才求来的兰因絮果。
(未完)
兰沅
我把这封未完的信叠好,小心装回信封,放在他那同样陈旧的笔记本当中。最近整理老阁楼,翻出了许多旧物。
夜已深深,他睡得安稳,眼眸微扬,那样恬静温柔的神色,就像我第一次遇见他时,我心里只想着一句古老的话语:“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我亲吻他,心念着旧日所有的甜蜜。我将独属于我们的记忆,用五彩的糖纸包裹住,整整齐齐存在心上,最柔软的地方。这是岁月恩赐的糖果。我总想着,等哪天变成白发苍苍的老头老太太,再将糖果拿出,会不会甜掉了牙?其实,仅仅晨昏琐碎间,不经意流出的一丝丝蜜糖,便已让我深陷爱河,永无清醒之时。
这一生,为江止沉沦,为爱执迷,是我喻清栀心甘情愿。
此刻,我躺在他身边,恍若梦一样美好。这个梦已经十年了,我们定居于海边十年。他潜心于他的天文地理,而我呢,为他经营着这个名为“universe”的花店。我是花店的老板娘,也为他料理好家中一切事物。譬如,打扫书房。他的书房里一整个架子上都陈列着我看不懂的英文书籍。我记得有次清理尘灰时,随手翻开一本,其中有浩瀚的星河。“universe.”,他走过来,温柔地拿过我手中的书,教我念那些深奥的英文。
“Where the cosmos came from?Whether it 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