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真是太奇怪了。
“这事我得从头说起。”
“嗯,不急,慢慢说。”
孟辞年以给绿鸢倒茶为由,把她的手从自己腰上挪开了。那一瞬间,所有的不适感都跟着消散了。
“其实,我不是我爹的亲生女儿,我爹到镇上做工的时候,我娘跟村里的跛脚秀才好上了。怀上我的第三月,我爹正好从镇上回来探亲,看到我娘的肚子,立马什么都明白了。两个人吵的天昏地暗,家里的锅碗瓢盆摔的满地都是,跛脚秀才听到风声连夜跑了。隔日,我娘本想去找村里的赤脚大夫抓些药把我打了,没想到我爹突然变卦主动提出把我留下来,还嘱咐我娘一定要好好待我,回到镇上更是按月往家捎银子,每回只多不少。”
“村里的人只知道我爹娘吵过一架,并不知道个中缘由,还以为我爹是怪我娘肚子不争气怀不上孩子。后面我娘显怀的时候,见着的人都说我娘终于苦尽甘来熬出头了,丝毫没瞧出我娘脸上的苦涩。我出生时,我爹只是叹了口气就提着灯笼走了。听我娘说,我爹本来是打算把我卖给邻村的老地主换笔银子的,可惜我是个女娃,人家看不上。不过我长到十岁时,我爹又开始对我好了,还时常给我买酥糖吃。”
“这也是为什么我总能匀你一些糖果,在你饿肚子的时候,可以拿家里的土豆饼子接济你。甚至,你昏厥不醒时,我偷了家里的银子给你治病,我也只是受到了几句责骂,我爹对我完完全全做到了视如己出。”
绿鸢说这几句话的时候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孟辞年,像是在提醒他,她曾经对他的那些恩惠。
“到了我嫁人的年纪,我娘不知怎的跌下山崖死了。我还沉浸在伤痛中,我爹突然醉醺醺的闯进了我的房里,欲要……欲要对我行不轨之事,我奋力反抗才逃过一劫。过后,我跑到了我舅舅家,还没住两日就被我爹抓了回去。为了保住清白,我以死相逼,我爹终于同意让我嫁人。我想嫁的是你,我爹却给我挑的是镇上做木匠的老头子。那时村里发大水闹了鼠疫,我装病拖了两年,实在拖不住的时候,你姨母给我出主意让我诈死。只要演的够真,就可以瞒天过海彻底摆脱我爹的束缚了。”
“当然,我诈死的事后面出了一些小变故,我本该很快来找你的,耽搁了些时日……错过了你金榜题名……也错过了你娶妻。”
孟辞年低头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抓住重点发问:“你说给你出主意的是我的姨母,她为什么要帮你?”
依照时间推算,郑姨母那时已经知道孟辞年和孟母杀人的事,怎么会有闲工夫管别的?
绿鸢眼神闪烁,解释说:“她……她估摸着是看我可怜,又念及我与你之间的关系,这才肯替我出谋划策。没有她,我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我商量?是她让你瞒着我的?”孟辞年说。
“倒也不是。”绿鸢脸上的泪痕还未干就又啜泣了起来,“就是……我怕,我怕你知道之后,会嫌弃我的出生……和……”
孟辞年没说话。
绿鸢赶忙说:“你放心,我没让任何人碰我,我是清白之身。你不要因为我说了这些话就对我心存芥蒂。你若不信……可以让府里的嬷嬷来验我。就算让人笑话,我也要证明自己。我真的很在意你,没你我活不了。”
婉转悠扬的声音加上撩拨人心的情话,只要是男人,听了没有能把持得住的。
但孟辞年就跟耳朵起了茧子一般,坐在那里无动于衷,漠不关心。
“辞年,你变了,往日的你绝不会这般冷落我。”绿鸢楚楚可怜的抹眼泪,小声控诉道。
孟辞年讶然:“你方才说什么了?”
绿鸢瘪嘴说:“你都没仔细听我说话,莫不是在想疏兰院那位沈姑娘?”
这话问的很突兀,他们说的分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突然扯到沈圆姝身上去,多少显得有些刻意。
孟辞年纠正她:“按照礼数,你该唤她一声大娘子。”
“是了,她才是你的发妻。”绿鸢失落的说,“我一个小妾,怎能与她比?”
桌案上的香炉飘出缕缕白烟,孟辞年觉得头昏沉的厉害,揭开盖子用铜条把炉中的香摁熄,认真的说:“阿鸢,我一直视你为知己,我以为,你从始至终都明白我的心意,没想到你还是误会了。我纳你为妾,是应你的要求给你一个安身之所,并不是出于喜欢。你无需跟任何人做比较,你在我这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但……无关情爱。”
停了一下又接着说:“我送你东西,是因为我记着你的好,你我之间,不会有半分男女之情。至于沈圆姝,你不用时时提起她,也别去招惹她,如此,大家都可以相安无事。”
绿鸢瘫坐到了地上,两眼不可置信的望着他,颤抖的说:“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没有。”
“我不信!”
“没有就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