耻辱,他会有种隐隐的,快意。
可同时,常越应该也是扭曲,矛盾的。
他的常居常年被恶臭熏染,整个院子摆放的都是装满粪水的黑坛。
可他的房间却整齐干净,就算是他抽的旱烟,也不会有一丁点烟灰滴落。
不仅这样,整个常居还被他要求衣着整洁,各个地方都得清扫干净。
臭,却干净。
这样的常居,存在的根本不符合常理。
常越却心安理得,完全不觉这有什么不妥。
就像现在,天气热了,院中黑坛恶臭挥发,让常居臭味加深,隔着老远就能闻到。
更别提住在常居里的人,连呼吸都慢了些,深怕多吃上几口空气里的臭味。
呼吸过外面的清新空气,再次闻到这臭味,曲暖瑶险些没吐出来。
她调整好呼吸,对坐在榻上咳得肺都要出来的常越道:“童春来就见了这几个人,不过那个跑掉的刺客还真是厉害,东厂那么多人都没抓住他,还让他把福源楼给搅和的乱七八糟。”
“哼!童春来自傲阴毒,那么多人死在他的手上,早晚要被人分尸,不得好死,咳咳,咳咳......”
常越才说一句话,就又咳了出来。
整个屋子里都是他的咳声。
曲暖瑶等着他咳完,才说“东西厂现在不是合作共同扶持三皇子,怎么你还要我去监视童春来的行踪。”
“合作?哪门子合作?”常越眼神阴晦,冷冷扫了过来,一手捂住心口,又是发出剧烈的咳声。
曲暖瑶看他咳的整个人都颤抖不止,偏过头看向院外。
院外阳光热哄哄照的整个院子亮堂堂,连那些黑色的坛子看着都比往常要亮了不少。
“出去吧,有事我再叫你。”
常越的咳嗽随着天气越来越热,越来越严重。
一次在惩罚太监的时候,他当场竟咳出了血,
那血好大的一滩,有些还溅到了曲暖瑶的鞋面上。
这次之后常越的身体越来越差,连起床都困难起来,他的日常必须要一个人贴身照顾,常居里的所有人都去了,包括曲暖瑶。
在曲暖瑶照顾常越的那天,常越脾气差得要命,还差点把旱烟杆子砸在她的脸上。
曲暖瑶知道他快死了,没跟他计较,还颇有兴致的从他房里的架子上拿出一个破落的话本子给他读了起来。
这个时代的字,有不少是繁体,曲暖瑶读的时候有时候会不太通顺,不过勉强也能看个全乎。
她每次她读的时候,常越就在一旁发呆。
有时候曲暖瑶琢磨哪个字对不对的时候,常越还会提醒。
这算是二人少有的和善瞬间。
在这天之后,她没能再轮到去照顾常越。
常越死了。
死得突然,又在常居人的意料之中。
有意思的是,直到常越死的那天,谭布都没踏进常居。
还是田辽带着人把包着常越的床单抬出常居。
临走之前,田辽看了一眼曲暖瑶。
曲暖瑶和秦雨还有何海三个人,坐在已经清空洗刷的干净的黑缸上,目送常越的的尸体被抬出常居。
其他常居里的人,也都四散或站或坐在院子里。
整个抬尸过程,院子里都静悄悄没有一个人说话。
这些人脸上的表情很平静冷漠,一直到常越的被抬出常居,这些人才有人小声说道:“我们以后是不是不用受罚了。”
后来的很多年,曲暖瑶都会想到常越被抬走这天的情景。
那天她坐在黑坛上,一直目送田辽等人离开。
而她左边的秦雨,则面无表情的看着头顶,不知道在想什么。
跟她还不熟悉何海,却歪着头去看院子里的其他人。
“他死之前,真的没说什么?”
“没有。”
“总觉得很梦幻的感觉,不久前他这老头还跟我打赌来着,还想让我帮他监视童春来,说没就没了,还怪突然的。”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我是早就知道,可是没想到会这么顺利,那老头就从没怀疑过吗?”
“怀疑什么?”秦雨将头转了过来,定定看着曲暖瑶。
他的唇色有点不正常的白,嘴角有点小小的上扬着,看着是在笑,又不像。
他说:“他感染风寒,身子弱,没有挺过去,是他命该如此。”
曲暖瑶忽然就不说话了。
其实常越昨晚就死了,是秦雨发现的。
可他谁也没有告诉,直到今早有太监进去,才知道常越死了。
曲暖瑶知道是因为她昨晚也进了常越的房间。
可她进去的时候,常越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