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林独自坐到院中的石凳上醒酒。
赵明月放下油灯,眼眶湿润,她咽下委屈,又赶忙去厨房拿破了边角的碗倒了水递过去,道:“魏郎喝点儿热水吧,能舒服些。”
魏林的目光落在让他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的妻子,他今日见过了王溯妹妹的画像,比起眼前的糟糠之妻好上不知多少。
一股怒气凭空升起,魏林直接甩手把碗扔到地上。
“砰”的一声,破碗瞬间碎裂迸开,连同里面的水,水如同泪一般慢慢濡湿了地面,使地面的深色加重。
刺耳的声音瞬间把农女吓了一跳,她下意识退后一步,不知所措道:“魏郎?”
魏林皱起眉头,接着酒劲儿道:“赵明月,你嫁进我魏家也有五年了,这五年里你的肚子一动没动,我想着你勤快能干,我也就没多说什么。
可如今我已经是状元了,将来是要当大官的!你打算让我无后吗?!”
农女脸色发白,她不知所措地看着地面嗫喏道:“我没说不让你纳妾……只要你喜欢……我绝对不会多说什么……”
细如蚊讷的声音颤颤巍巍的,如同绷紧的细线,很快消散在冷风中。
魏林猛然打断她的话:“难道你要让我的家业以后交给一个庶子吗?”
“可以把孩子放到我名下吗……”
魏林不在掩饰眼里的鄙夷,他冷声道:“你是非要和我在这里揣着明白装糊涂?”
农女几乎是一瞬间流下眼泪,直直的跪下去,不顾地上飞溅的瓷片扎进膝盖里的疼痛,哀求道:“魏郎,求你,你别休了我,你要是休了我,我以后可怎么活啊,我自甘为妾,我可以把妻子的位置让出来……”
“我让你为妾,然后好让天下人都指着我的脊梁骨骂吗?”
魏林的话语掺了冰似的,一步步紧逼,没有给赵明月留一丝余地。
农女哭声一顿,看起来可怜得很,但魏林并没有心软,他闭了闭眼,捏了捏眉心道:“你自己好好想清楚,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就当是为了我,主动以无后的罪名要求和离。”
说完,不顾农女瞬间瘫软下去的身体,起身回了屋里。
三月的夜晚冷的很,偶尔吹来的风仿佛带着刺一样,膝盖处已经溢出了血,农女的脸色格外苍白。
从她十四岁嫁给魏林,到现在已经整整五年了,她以为自己的眼光足够好,丈夫一举高中,可他的根已经烂掉了。
她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踉踉跄跄地来到书房,取出一张纸,她识字不多,只是凭自己的记忆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两个字。
但片刻后,她的头重重垂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在一声惊雷下,原本垂下去的头又缓缓升起。
好疼,感觉哪里都疼,脖子疼,腰疼,腿疼。
赵明月缓缓吐出一口气,刚想按铃叫护士,突然,一股陌生的记忆涌入大脑,片刻后,赵明月终于愿意睁眼查看四周。
破落的小院子,跪趴在地上的自己,和已经停止流血的膝盖。
她穿书了,穿到自己曾看过的一本古早狗血虐文里,和她同名同姓的悲惨女配。
女配赵明月嫁给书生丈夫魏林后,为了完成丈夫读书的心愿,让他每天安心待在家里读书,自己每日劳累,不舍昼夜地刺绣换取钱财。
但这样的付出并没有让她收获完美的爱情。
魏林一朝考取状元,见了城里的繁华,便对自己的糟糠妻子表现出极大的不耐烦,借口女配不能生育而施压,让女配主动提出和离,女配与他和离后因伤心欲绝生生冻死街头。
而这本书是关于宫女与皇帝之间的虐恋情深,魏林居然还算是个深情男配。
她想要改变命运,第一件事,就是踹了这个渣男。
赵明月扶着石桌强忍疼痛起身,循着记忆深处,去右边堆放杂物的小房间里,从里面找到一瓶还剩下小半口的酒,然后找来极快干净的破抹布撕成条。
她撩开衣袍,拿剪刀小心翼翼剪开膝盖处的衣服,将干在皮肤上的衣服一点点撕下,露出两个破烂不堪的膝盖。
在衣服撕开后,血再次渗出来,沿着膝盖蜿蜒流下,鲜红的血迹触目惊心。
赵明月死死咬住牙,把剪刀在火上烤了烤,对准膝盖处扎进去的小瓷片,猛地拽出来,闷哼声溢出,几块瓷片拿出来,她已经是一头的冷汗。
现在很晚了,去找大夫包扎肯定不现实,而且这又是古代,一个处理不好就可能因为感染而死,所以她只能利用仅有的条件杀菌,等明天天亮了再去医馆瞧瞧。
赵明月半点儿不心疼地把高浓度的酒倒在伤口上,嘴唇生生被咬破,等疼痛过去,她快速拿上布条包扎好。
做完这一切,她才换上新的衣服,取出一面铜镜,镜中的女子肤色极白,但长期的辛劳使得这种白近似干涩而死寂的鱼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