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云追月忙着处理谷中事务,将沉瑜弟弟的事全权交给小狗。
宫远徵虽不喜,却不想拂了云追月的意。
这样也好,省得那小绿茶总缠着云追月。
他端着药托,推开那扇木门。
榻上的少年听见“吱呀——”一声,惊喜地扭头看去,在看见来人时脸色骤变,那水汪汪的眸子晦暗不明。
“吃药。”
宫远徵懒得理他内心的小九九,把药托往矮桌上一放,抱着手站在床头。
那少年倏地狡黠一笑,抬手掀翻了托盘,伴随着瓷器破碎的声音那黑漆漆的液体撒了一地,室内顿时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草药味。
“你!”
“这可是本少爷熬了一晚上的药!”
他这病莫名其妙,简直闻所未闻,小毒物翻阅了藏书阁里所有的医书,又熬了几个大夜,费了他多少珍稀药材做出来的药,说洒就洒了。
要不是受人之托,他才懒得管这小鬼的死活!
“你给我起来!云追月惯着你,我可不惯着你!”
他挽起袖子,一把扯住沉瑜的衣襟,将他从床上提了起来。
“哥哥莫要生气。”
刚要发作的宫远徵像是被一阵闪电击中,愣在原地。
“你、你不是哑巴?”
“本来不是的,但…哥哥来了,沉瑜不是…也得是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问你,云追月知不知道你已经好了?”
“哥哥…在说什么?沉瑜何…时好了?”
一双无辜的杏眼忽闪忽闪地望着宫远徵,那张苍白的小脸嫩得好像能掐出水来,少年蜷缩在床的一角,像一头受伤的小兽。
“你不怕我告诉她?”
“怕,也不怕。”许是太久没发声,少年的声音时而沙哑,时而尖锐,也因太久没和人说话,他每吐一个字,都要思索变换口型,因而说话很慢很慢。
“我…和姐姐相识…十余载,而你不过…三个月,这份情谊……如何是你能撼动的?”
宫远徵脑子嗡嗡的,心情已经不能用愤怒形容了。
这小绿茶也真能忍,为了博取云追月的同情宁愿十年不说话,也不怕憋死。
疯子。
他只能这么形容。
不过……反正都是装的,不防陪他玩上一玩。
当天下午,宫远徵端来了一碗新的补药,笑得奸诈。
当然,为防止早上的情况再度上演,他还绑来了云追月。
“你干什么,老头那边还有好多事等着我处理呢,做什么非要我来看沉瑜弟弟喝药?”
“欸,沉瑜弟弟说想你了,非要见你一面才肯喝药,总之,你来就是了。”
云追月无奈苦笑,被他裹挟着推进了小屋。
「姐姐!」
少年见了云追月,眼眶红红的,眼里带着朦胧水雾。
“沉瑜,怎么啦?有没有好好喝药?徵公子说你非要见我,是什么事?”
云追月进屋,瞥见地面一摊干涸的褐色药渍,顿时明白过来发生了何事。
「是哥哥打翻了药碗,还烫伤了我的手。」
沉瑜比划着手语,低垂着眼眸,长长的羽睫微微颤抖,看见她的视线先是将手藏了藏,继而又默默伸出了自己的手。
「姐姐吹吹就不疼了。」
云追月低头看去,那一双纤纤玉手上确实被烫了好几个水泡,看着就疼。
她若无其事地瞥了眼宫远徵,发觉他紧咬着唇,冒火的眼神死死盯着沉瑜,却一句话也不为自己辩解。
……?
小毒物今日竟如此沉得住气,果真是长大了,都知道“谋定而后动”了。
她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却被一旁的宫远徵抢先道。
“沉瑜弟弟先喝药吧~”
宫远徵眯着眼,笑得和蔼可亲。
他这表情,看得云追月打了个寒颤。
「姐姐……」沉瑜委屈巴巴地努了努嘴。
“呀,是要云追月喂你,对吧?快快,”宫远徵把药往云追月手里一塞,催促道。
“要不要我回避?”他表现得十分大度。
事出反常必有妖。
云追月挑了挑眉,拿起汤匙舀了一瓢,放在嘴边吹了吹,喂到沉瑜嘴里。
她倒不担心宫远徵往里头放了什么不该放的东西,毕竟医者的操守嘛,要是真放了……当她没说。
药一入口,沉瑜脸色突变,先是连续咳了几声,最后忍不住扶着床沿干呕了起来。
是……黄连。
苦,翻江倒海的苦,让人反胃。
碰上宫远徵,自己这次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云追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