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思绪。当她注视纸上细细密密的花体字时，心里想到的却全是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灰眸如雾，却也仿佛将她映衬得一览无遗。
乔茜悄悄从书页上侧过脸，观察他在油灯下专注的神情。
他有没有可能已经认出了她？
一个校袍身影挡住她的视线。她倒抽一口气，抬头看见莫娜·亚克斯利的脸。
“在对着谁发呆呢？”她揶揄地一挑眉，转头向身后看去，“难道你已经有了暗恋对象？”
她声音不小，旁人如果侧耳一定能听清。乔茜顿时方寸大乱，却仍强迫自己保持镇静。她屏住呼吸，迅速瞥一眼不远处的雷古勒斯。幸好，他神情未变，看上去依旧沉浸在书页里，没有听见她们在聊什么。
“读累了发会呆罢了。”她转回目光，白一眼莫娜，“你怎么什么都想管？”
莫娜窃笑着一摊手，“我也只是在跟随我的直觉罢了。”
她踱步到对面的扶手椅前坐下，悠然自得地翘起腿。
“感觉你今天压力不小呢。”她边从书包里抽出羊皮纸边说，“神经兮兮了一整天，我都有点受不了了。”
她居然还好意思说，乔茜嘴角一抿，不悦地抬头。
“你知道，你也许真的应该去发掘些别的兴趣爱好了。”她皱眉道，“你到底哪里和我过不去？为什么三番五次请人跟踪我？”
莫娜原本脸上还挂着笑，听到最后一个问题却好像愣住了。
她撇开眼，手抚下颌，思索片刻后才问，“……什么意思？”
乔茜忍住叹气的冲动，居然还演。
“今天傍晚，我被穆尔塞伯他们在廊桥上拦住，居然要求检查我手上的戒指是不是格洛丽亚·塞尔温丢失的那枚。”她微微凑近莫娜，压低声忿然指责，仿佛已经相信穆尔塞伯的说辞，“你们是认真的吗？就为了一个戒指而左右试探，甚至跟踪了我两天？”
莫娜在对面一动不动，摊到一半的羊皮纸在手下僵住。
她低着头，蓝眸在空气里无端流转，好像在飞速思考着什么。
“听起来可真够严肃的。”最后她的视线重新落回羊皮纸上，语气淡然，“所以塞尔温的戒指仍然没找到？”
乔茜紧锁眉头，没有放开盯住她的视线。明明都做到这份上了，亚克斯利为什么还要装作对此不知情的模样？
她决定单刀直入。
“你应该已经很清楚答案，毕竟你就是那个让他们跟来的人。”
莫娜用食指将羊皮纸边缘压平，又从书包里取出羽毛笔与墨水瓶。她意味深长地努了努嘴，对乔茜的话既没有认同，也没有反驳。
乔茜抱起双臂，“怎么，终于不想否认了吗？”
莫娜攥紧手中的羽毛笔，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微微眯起。
最后她用笔尖蘸了蘸敞开的墨水瓶，边在纸上写下今天的日期，边语气莫测地开口道，“不过你也从中得到了你想要的，不是吗？”
乔茜愣住。虽然没完全听懂她话里的潜台词，但全身的血液已经开始在猜忌中倒流。
静默一会后她问，“什么意思？”
她不露声色，正努力掩藏住声音里的那分颤抖。
莫娜停下笔，扬起一点意味不明的笑，不疾不徐地转向她，目光冷静而尖锐。
她深吸一口气，看上去就要开口时，却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抱歉，亚克斯利。”雷古勒斯不知何时已经收拾好书包，来到她们身边，语气沉着地介入，“我需要和莫洛说句话。”
莫娜的话头顿住，旋即眉毛高高扬起，从嘴角漏出一声轻笑，好像事态的发展既荒谬无理，又完全逗乐了她。
“好吧。”她含起狡黠的笑，看向雷古勒斯，又向乔茜一扬下巴，“那就说吧。”
雷古勒斯没有再看她的反应，而是转向乔茜，脸上的表情依然平静。
“我需要你和我一起去一趟温室。”他说，“我们实践小组今天似乎没有人去给照看的护法树*施肥，而现在我只找得到你一个人。”
乔茜呆愣住，一时不知如何解读他行为背后的含义。他是当真以为她是艾莉森，还是已经听出端倪，并想帮助她脱离这个麻烦的情境？
不过这件事不必多做思考。她很快作出反应，也将计就计地答应下来，收拾好书包，起身与他一同向公共休息室门口走去。
无论如何，能名正言顺地远离亚克斯利就是一件好事。
两人在昏暗幽静的地牢走廊里前行，很快就抵达门厅，来到城堡外。冬季末尾的场地草坪仍被积雪覆盖，周遭林寒涧肃。乔茜裹紧肩上的斗篷，低头在雪地里踏出层层脚印，经过城堡左侧的一束火把时才反应过来，他们正向着温室的反方向走去。
她停下脚步，试探着询问雷古勒斯，“我们不是去温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