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命运的旋律奏响时,我们还一无所知。
卜一心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
窗外,被暴雨洗涤过的天空清清朗朗,城市被拢在骄阳之下,鲜活明亮,斑驳光影透过白色纱帘,熨贴在皮肤上,灼热滚烫。
香甜无梦的充足睡眠把昨日疲乏一扫而空,卜一心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每个细胞都愉悦而舒展。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点开手机,卜一丁的信息瞬间弹出来:
神之右手:「我的仙女姐姐,下午两点半,美院艺术馆,别忘了!」
她撇撇嘴,退出来。
往下翻看见杨女士发来“恐吓”:「双胞胎的点赞不成双,等我回来去做亲子鉴定。」
……
乖乖为杨女士的朋友圈逐条点赞。
又瞧了几眼孙小米深夜网抑云发来的毒鸡汤,就随手把手机丢一边,起身去运动洗澡了 。
下午两点,烈日当空,炙烤着大地,空气里翻滚着热浪,把世界烫变了形。
卜一心在清北大学门口把车停好,下了车。
她穿了件浅米驼色的无袖背心,露出雪白纤细的手臂和脖颈,领口不高不低,刚刚好勾勒着漂亮的锁骨。柔滑面料贴合着她优美的身体曲线,婉转起伏,在腰间细细收束。
下身搭了条白色高腰阔腿长裤,面料垂坠拖地,脚上的小白鞋被长长的裤脚盖住了半个鞋面。全身上下,除了腕上一块精致的小手表,再没有任何多余装饰。
她本来就高,174cm,九头身黄金比例,这一身穿搭显得人愈发修长。整个人看上去纤瘦、挺拔又韵致。
卜一心抬手,手指插入发间,把披散的长发往后梳拢,也不管来往路人频频投来的目光,从车上拿了手提包,朝校门走去。
清北大学是国内顶尖学府,也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卜先生和杨女士是清北大学美术学院的荣誉教授,夫妻俩作为父母不太着调,但在艺术造诣上,国内外都享有盛誉。
卜一心和弟弟从出生起,就跟着父母住在学校教职工区的房子里,父母三天两头地外出采风、参展、交流,就把姐弟俩丢给其他教授代为看顾,他俩就是在院儿里东一餐、西一顿地长大的。
高考结束后,夫妻俩本想着把艺术世家发扬光大,要姐弟俩都回清北大学美术学院搞艺术,谁料卜一心对画画不感兴趣,脑子却灵光,高考成绩全省第一,国内外一流大学伸来的橄榄枝塞满了抽屉。
一天晚上,卜一心把画板还给了杨女士,说:“我要去英国O大念心理学。”
杨女士略一沉吟,说:“也好,以后你爸搞艺术搞疯了还能给治治。”
于是,卜一心就独自去了英国,本硕博连读,五年不到就修满学分,提前毕业了。她还顺便辅修了门动物心理学,考了医生执照。
弟弟卜一丁倒是遂了父母的愿,留在清北美院,现在雕塑专业研一了。今天就是美术学院的年度作品展,也是学院一年一度的“清耀杯艺术作品大赛”。
卜一心走在熟悉的校园林荫路上。
道旁两排法国梧桐枝叶茂密,将日光细细筛捡,碾成点点金辉,长长地铺了一路。
间或有女孩飞扬的裙角和男孩抛向空中的篮球与她擦肩而过,满眼、满耳都是热烈的青春。
呲——
一辆自行车从侧面冲出来,急急地转向刹车,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卜一心避让不及,身侧被大力擦过,没站稳,向一侧倒去。
眼看就要摔倒——
突然,一只手伸出来,托住她的手臂,往侧方一带,微微用力,将她扶稳。
当那只手与自己的手臂触到时,卜一心觉得,世界都安静了。
是真正的安静。
在五岁的那场意外之后,她再也没有体会到真正意义上的肢体接触——单纯的肌肤与肌肤触碰,交换温度。每次接触到他人,自动袭来的、不属于她的情绪瞬时在身体里肆虐,很吵,吵得她只想躲开。
她从来没有,这么安静地,接触到一个人的身体。
那一瞬,她甚至忘了去躲避、去甩开那只抓着自己的手,像之前每次被人触碰时那样。
她怔怔地侧头看向那只手,干净、修长、骨节分明,蕴着不容摧折的力量。掌心干爽、温热,贴在她微汗偏凉的肌肤上,竟然有些发烫。
还来不及感受更多,那只手松开了她。
“对不起,对不起!”从另外一边传来慌张的声音。
卜一心没有转头,而是循着那只手,抬头望去。阳光刺得她微眯了眼,她觉得,眼前的人,比阳光还闪耀。
大约是母亲笔下的希腊神衹,又或许是父亲画中的水墨烟雨。卜一心觉得,这个世界上,任何美好的词语都不足以形容他,而每个美好的词语,又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