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
铺天盖地蔓延。
白亮的世界被一寸一寸浸染,漫过木然圆睁的眼睛,沾湿掉落在旁的机器人玩具,像只无形的巨兽要将一切吞噬殆尽。
小小的一团蜷缩在黑暗中,红色如藤蔓般蜿蜒而来,下一秒就要爬上颤抖的衣角,两只惊恐的瞳孔针尖般缩紧……
俞深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脸色苍白,密密汗珠从额间滑落,顺着滚动的喉结,没入他急促起伏的胸膛。
缓了两秒,他伸手抓了把头发,转头去看时间,瞥到一侧的红色小丑鱼玩偶,无奈一笑。
他已经很久没做过这个梦了,6岁那件事情发生之后,他被梦魇困缠,每每哭喊着从梦中惊醒,都是另一个噩梦的开始。后来他就干脆强撑着不睡,多少个夜晚,他都是睁着眼睛等天明。
床头钟显示时间才四点五十,再接着睡肯定不可能了,他干脆起床出去跑步。
等他绕着景湖公园跑完两圈,罩着卫衣兜帽按指纹开门的时候,对面房门打开了,康无恙穿着睡衣,一脸惺忪地游荡过来,“怎么这么早?时差还没倒好?”
俞深看都没看他一眼,边脱上衣边往里走,宽阔的脊背骨肉匀称,皮肤偏白,抹着蜜色。
康无恙啧啧两声,“你这色相搞产品设计糟蹋了!”
等俞深洗完澡出来,康无恙已经换过衣服在烤吐司。
“你家停电了?”俞深擦着头发,问他。
吐司刚好弹起,烤得两面金黄,康无恙夹起,放在已经盛好煎蛋的盘子里,没好气地说:“也就本田螺少爷这么疼你了!”
俞深手上一顿,突然想起昨天那丫头说的以后多疼疼自己,勾唇一笑。
他把擦头发的毛巾往椅背随手一搭,从冰箱里拿出两瓶牛奶,抛了一瓶给康无恙,“那还是给我个田螺姑娘吧!”
康无恙伸手接住,满脸坏笑:“你跟那宋博士真好上了?”
俞深抽开椅子坐下,拧开瓶盖一口气灌了半瓶,才答非所问道:“以后江如知找你就去你家,别往我家带。”
“这么着急跟其他女人撇清关系?江如知可是跟你一起长大的!昨天你就很奇怪,对她爱搭不理,后来我送她回家她都哭了。”
俞深拧眉:“你是不是缺心眼?看不出来她那点心思?”
“我知道她喜欢你!”康无恙别开脸不看他,拿起吐司狠狠咬了一大口。
“知道还让人拿你当枪使?”俞深话里有薄怒。
康无恙愣愣望向他,把嘴里食物三两下嚼巴了咽下,恍然大悟:“你昨天是因为我才对她有脾气?”
俞深胃口不佳,啃了两小口吐司就放下了,只慢慢喝着剩下的半瓶牛奶。
“一部分吧,福利院长大的孩子,太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为了达到目的,什么都可以舍弃,什么都可以利用,”说着他自嘲一笑:“像我一样。”
“你不一样!”康无恙下意识反驳。
俞深摇摇头,不跟他辩论这个问题,这兄弟已经对他有滤镜了。
他们大二那年,康无恙爸爸因公殉职,破获了一起特大盗卖文物案件,康无恙在葬礼结束后,被潜逃中的主犯之一伺机报复,是同去参加葬礼的俞深以命相博救下来的。当时歹徒手持凶器从后方刺向康无恙,俞深扑上去跟歹徒一起摔下了四层楼高的高台。虽然体格优势在,歹徒被迅速制服,但俞深也摔断了腿,杵了两个多月拐杖,还错过了一场重要的国际比赛。
康无恙从那时候起,就认定了俞深这个兄弟,毕业、工作、买房都赖上他了。
“你吃完赶紧去公司,彭程说这周例会都没开,副总办公室好几天没人了,卢晖那可能有情况。你盯着点,我去趟厚德小院。”
打发了康无恙先去公司,俞深驱车赶往厚德小院。
顺着柏油路蜿蜒向前,一处青瓦白墙的中式院落出现在眼前,离大门还有一段距离时,俞深把车靠边停下来,抽了两支烟才再次驾车前行。
他刚把车停好,一个中年男人迎了出来,瞪他:“臭小子!是不是又抽了两根烟才进来?”
俞深无奈笑笑,“周叔,您是有千里眼还是在我身上装监控了?”
“还需要那玩意儿?你小子尿床都是我第一个发现的,你什么德性我不知道?!”
“……这事儿咱能别提了吗?”
看着俞深难得吃瘪的表情,周文光哈哈大笑,拍拍他的背,两人一起往里走。
“这两年你是越来越少回来了,孟老经常念叨你,说这厚德小院,还是有你这个皮小子在的时候有人气儿。”
俞深沉默地走着,没有接话茬。
周文光看他这反应,加把劲儿道:“他是念着你的,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都想着你,看见方家那小子开了辆新跑车,说你开才帅,让我去给你订一辆,还有……”
“周叔~”